神農氏與黃帝軒轅向來交好,而青陽作為黃帝最拿得出手的一個兒子,經常被黃帝扯著四處顯擺,時候久了,樹大招風,心中蠢蠢欲動的姑娘家一個個開始扒著黃帝家的牆頭悄悄瞄著,看那俊俏冷漠的白衣少年靜靜坐在樹下撫琴,膽大的撩了裙角想要翻牆去獻舞一支,以博君心,可再望著長長久久蹲在青陽旁邊的白澤,便又嚇破膽,收回裙角繼續眺望著落下相思淚。
卓聞那時候剛會說話,嘴極饞,炎帝又摳得要死,她肚子餓了便順著黃帝家飄出的茶點香一路摸過去,瞎子似的翻了牆頭,剛落地,就聽白澤罵了句:“奶奶的!何處跑來的小豆丁!滾出去滾出去!”
青陽修長的手指搭在琴弦上,冷冷淡淡瞟了她一眼,沒作聲。
卓聞卻著實被這凶巴巴的神獸嚇到了,她愣了一瞬,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將白澤哭得炸了毛,青陽麵色鐵青,他向來少言,更是個不會哄人的,隻得將桌上的茶點塞了她滿懷,又將她送回了炎帝麵前。
青陽離開前,卓聞鼓著塞了滿嘴的臉蛋,手指在青陽的白袖上留下兩個印子,軟軟叫了聲:“哥哥。”
青陽臉色瞬間變得怪異,他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決心似的,扭捏了半天,才將袖子從她手中抽開,走三步一回頭。
第二天,炎帝卻是提著棍子打到了黃帝家,老頭一蹦蹦得三尺高,胡子翹到了眉角:“誰教的?誰教我家姑娘罵了髒話?”
卓聞滿臉懵懂地站在炎帝的身後,笑得幹淨且無辜:“奶奶的。”
白澤將毛茸茸的大臉埋在爪子裏,沒吭聲。
黃帝歲數也不小,身體雖健朗,耳朵卻有些不大好使,他見炎帝站在院中,以為老友前來敘舊,不由分說將他拖進了宅中,青陽則不遠不近地望著卓聞,欲言又止,仿佛在等她開口說什麼。
卓聞也靜靜望著他,仿佛同樣在期盼什麼。
半晌,青陽轉身去屋中,端來一盤糕點,俯下身,送到卓聞麵前,卓聞抓了糕點,眉開眼笑,又軟軟叫了聲:“哥哥。”
青陽冷淡的眉眼蕩開了一絲極淺的笑意,似千萬年一綻的冰蓮,光華璀璨,纖塵不染。
青陽轉而望著從爪縫偷瞄的白澤,冷道:“以後不準在她麵前罵髒話。”
白澤道:“不罵?白瞎了這女娃娃的好天賦!”
在罵人這方麵,卓聞也確實有難得一見的好天賦,某次青陽去了遠處辦公事,前後不過十來天,回來的時候卓聞已能淡定地同白澤對罵,句句犀利,罵得白澤開始大把掉毛。白澤唉聲歎氣地伏在卓聞身邊嗅著:“早嗅出這小崽子不是個好東西!”
白澤有這奇怪的癖好,喜歡四處嗅著,禍福安危,愛恨癡嗔,世間種種,沒有他一隻鼻子嗅不出的。
薛鶴來了院中與卓聞小談,白澤嗅了嗅,便凝神道:“看著一副好相與的皮相,實則老奸巨猾,一肚子壞水!”
薛鶴自是聽不到的,討了茶水,談得盡興後飄然離去,白澤半空中俯視他,是少見的嚴肅,他一字一句道:“丫頭,此人心懷鬼胎,藏著許多見不得光的髒汙事,你需得離他遠些。”
卓聞沒應聲,隻翻著手中的話本子,也不知是否放在了心上。
一日,白澤在宮中四處遊蕩後竟滿麵嫌惡地回了院中,嘖嘖道:“原想這宮中還算是個幹淨的地方,卻不想還藏著這些玩意!”
白澤不罵髒話,事情便大了,卓聞問道:“什麼玩意?”
白澤呼了口氣,伏在她的邊上:“宮下的一處地牢,臭不可聞,老子嗅了下便扛不住跑遠了!也不知到底多少生靈受盡了苦楚冤死在了裏頭,由怨恨而生的瘴氣濃得化不開,早晚將這金玉其外的皇宮給炸成渣渣!”
卓聞握著話本子的手一僵,抬頭望向遠處,眉頭微微蹙起,卻是笑了。
她道:“你若不說,我竟將這樁事給忘了,想來……也是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