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君不見4(1 / 2)

卓聞也不看他,目光隻凝在石桌的棋子上,微微歎氣:“一位故人曾不止一次與我講過,心軟終究是要壞事的,彼時我隻覺得這是他心狠手辣、草菅人命的理由,可如今想來卻是有些道理的,陛下既然清楚國民為國本,目光還算放得長遠,難道就真的不曾想過,阿策也會成為你的絆腳石?”

王闕爭辯道:“誰都會,阿策他不會。”

卓聞抬手一拂,那棋盤上密密麻麻的黑白子都散成了一團,隻叫人心煩意躁,她的聲音也隨之冷硬了幾分:“殿下既說信我,偏又滿口漂亮話的謊言,你的心思,不止我清楚,阿策他也怕是開始察覺了。”

眼前滿目交錯的黑白,那般分明的色彩,如卓聞同樣分明的眸子一般,王闕終於漸漸斂去笑意,素日裏人前人後都端著一副笑臉的好脾氣太子殿下,終於露出了森冷倨傲的神色,他本生得俊俏溫潤,一笑更似煦煦暖陽,不想換了副麵孔,竟也合襯得很。

“帝王家,出了個阿策這般真性情的傻子也算是稀奇了,如此容易便被殿下的虛情假意收買,賣命都值得,這兄弟情深不僅唬了阿策,更是唬了天下人,都讚歎太子殿下好情意呢?”卓聞甚是滿足地欣賞著王闕的神色,“他是你的兄弟王策時,做出一副情深義重的模樣還好,可如今呢?他是什麼?”

“妖孽之名,逃獄之罪,如今靖國的百姓茶餘飯後談起他來,定是又恨又懼,殿下竟還要將這戲做足嗎?怎的要護著一個妖孽,一個逃犯,還要將他養在靖國的皇宮中,落地安家?”

王闕撫著手中的扇子,唇角勾出一個笑來:“先生是要本宮做罪人了?”

“下令追殺阿策的又不是殿下,這罪人就叫皇上去做好了,這幾日皇上不是正滿城的尋他?殿下不是憂心他麼,索性繼續病著,屆時若阿策真丟了命,又有誰能想到陛下的頭上去?”

王闕笑睨著她,含糊道:“到底是打小便被本宮護在手掌心的弟弟……”

“殿下的這位弟弟,是否果真如你所說的一般愚笨,想必你也是清楚的,那日在殿中,他僅憑著一隻錦盒便看透了你我裏應外合搜刮了喬子樺送信與他的罪證,這可真算是開了個極好的頭,殿下再想,靖國的死門是個什麼地方,平日裏悶聲不吭的木腦袋,怎麼能就能一把火燒了它,又逃得無聲無息了呢?”卓聞輕聲問道。

王闕緩緩啜著杯中茶,半晌,從喉中發出幾聲極低,卻仿佛壓抑了很久的笑聲,抬眼望著卓聞:“先生,日後本宮若是真能一統這三國,坐上了君主的王座,那麼皇後……除了先生,天下女子,誰都不會有這樣的資格。”他從袖中取出一錯金虎符,抬手握住卓聞冰涼的指尖,微微顫抖地將她的五指都掰開,將虎符放在她的掌心,“此去衛國,必多艱難險阻,這虎符分作兩隻,一左一右,左符在父皇的手中,右符……便交給先生了,若得了時機,本王親自領兵入衛,與先生會合,若先生遇險,也大可憑此符調兵。”

那虎符墜在掌中,沉甸甸的,卓聞笑道:“殿下怎的就這般信任我?”

王闕在她耳邊輕聲道:“本宮傾慕先生,絕非花言巧語,這天下與先生,本宮都要了,缺一不可,這虎符就權當做賭注,滿盤皆輸又能如何?”

卓聞帶著白露與穀雨離了皇宮,靜悄悄的,沒幾個人知曉,皇帝竟也是後知後覺,望著她留下的密信一封,在殿中呆坐了半晌,趁著周遭空無一人,將它撕了個粉碎,揚進燭火中,燒成了灰。

第二日,傳太尉喬羽入殿,君臣甚是和樂,皇帝談天說地,繞了幾大圈後,溫和且關切地表示雖然喬家之前同太子的一樁婚事未成,可喬子樺那般出色的女子,怎愁找不到好婆家,若是她又看上了哪家少年,隻管交給他便是,一道旨意下來,美事便成了。

喬太尉神思恍惚,聽到了最後一句時已是滿頭汗水,他支吾半晌,笑得極為勉強:“陛下惦念,臣自是感激不盡,隻是經先前一事,小女也再無顏承恩,深感愧對陛下與殿下,於男女之事更是再無心思,已離家遠遊多日。”

皇帝長長哦了一聲:“果真是……虎父無犬女啊。”

喬太尉耷拉著一張笑得難看的臉,再不敢應聲,他又怎敢將二殿下王策從死門逃出的那晚自己的寶貝姑娘不見蹤影,待死門被燒了個幹淨的時候,姑娘又莫名其妙暈死著被扔回喬府大門口的事情講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