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君子有斐7(2 / 2)

“家父有訓,不可結黨於人,更不可受製於人,小姐竟想要在下連逾二誡,叫家父於泉下難安?況且……”江離望向卓聞,微微笑道,“先生於在下有恩,更為在下良師益友,小姐今日於府中放肆尚可容忍,可若是對先生與先生友人大不敬……”

這一段話並未講完,可江離話中所表已無需猜測,況且剛剛的一種黑影侍衛隻一瞬的功夫便被卓聞殺了三個,比殺雞瞧上去還輕鬆。喬子樺已然徹底平靜下來,她清楚,這幾個人,沒一個好惹,就連曾經那木頭疙瘩似的王策,如今也不知心眼多了幾個。

卓聞冷眼瞧著她起身走出大廳,不久前那慌裏慌張的丟人模樣已跑得山遠,一言一行卻是故作姿態,心中更是生厭,方要開口,卻忽覺手腕一緊,竟是王策悄悄握住了她的手腕,用力一捏,臉上卻還是沒什麼表情。

卓聞思索著,哼了一聲,到底還是閉嘴了。

這走路都不願沾著塵埃,潤喉都吵著要取晨露的金貴大小姐在江府中鬧了個天翻地覆,拍拍裙角,溜了,離開時仍擺足了架子,仿佛她那腦袋隻被一根細繩牽著,她若低下頭來,腦袋便會掉了似的。

這鬧劇歸根究底還是因王策而起,隻是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江離竟是如此臨危不懼,進退有度的做派,著實叫人佩服,便揣著幾分愧疚欲向他致歉,不想被江離一眼看穿他心中所想,少年笑容如往常一般平和,隻擺手道:“不必多言,縱使你真是那靖國的二皇子也無妨,先生既信你,我便信得過先生。”

白露靜靜站在他的身後,竟似一晶瑩剔透的琉璃人,從始至終都未曾開口。

“喬子樺虛榮至此,無論落得哪種淒慘下場也算自作自受了。”卓聞仰起頭來,帶著十分刻意探究的神色,“你雖謹慎,可細細數來在她身上吃的虧也著實不少,剛剛為什麼要攔著我說出口?”

王策抖了抖衣袖上的灰塵,裝傻充愣道:“不懂你在說什麼。”

“不懂?”卓聞踮起腳來,一把掐住他的臉頰,惡聲惡氣道,“王闕分明是將喬子樺當做一件尚還有用的玩物,什麼準太子妃的位置,不過是糊弄她罷了,不想她竟當了真,四處宣揚也就罷了,竟還高調地跑來衛國想要勾結江離?不是蠢笨,便是嫌棄自己的命忒長了些,我方才想要揪著她這痛處好好嘲諷一番,你竟攔我?阿策,你莫不是真的瞧上這做事講話皆不過腦子的姑娘了吧?”

王策任由她左右拉扯著他的臉頰,隻低頭靜靜望著她,入木頭一般動也不動,連卓聞也深覺無趣,狐疑地收回手道:“你啞巴了?”

“發泄夠了?”王策淡淡問道。

“沒夠。”她狠狠瞪了他一眼,雙唇動了動,卻又沒動靜了。

她現在真的是愈發看不慣他的一舉一動,不知在他們分開的那幾段時日裏是不是有人喂給他了什麼藥,榆木腦袋竟漸漸變得靈通圓滑起來,雖然不想承認,但事實卻是如此——王策,已經叫人摸不透了。

他能易容變聲,裝作奴隸死皮賴臉跟在她的身後,他能自作主張與喬子樺於溫宅中日夜相處,忍氣吞聲,搜刮罪證,還不動聲色唬了喬家的千金傳信進江府給她,他麵對昔日能為之肝腦塗地的兄長王闕竟也生了警惕,他……竟將那千辛萬苦搜刮來的罪證一甩手,又全部送還了喬子樺。

如今的王策,才算作真真正正的行事無常。

更何況這臭小子整日掛著一張無甚表情的臉,誰能清楚他到底都在琢磨些什麼?

王策忽然道:“你擔心……”他眸色一沉,改口道,“你在害怕,怕我自作主張。”

他這並非詢問,已是肯定之態。

卓聞緩緩閉上眼,卻不作答,甩袖便要離開,不想王策竟上前一把握住她的胳膊,不知死活地問道:“對不對?”

“不久前我還救了你一命,麵對救命恩人,你竟是這種態度嗎?”她聲音雖輕,卻已帶了不耐之意。

可手腕上那不知好歹的五指卻又刻意收緊了些。

眼前有些隻有她能瞧得見的片段閃過,淩亂卻清晰,又如刀子般刮著她的皮肉,因著這些片段,胸口玄天的傷痕又鑽心地疼了起來,她抵著細碎的顫抖,冷聲道:“王策,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