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帝厭惡且恐懼地盯著他,仿佛與他有著什麼深仇大恨一般:“這不過是你們的私欲,隻因這私欲,便要衛國上下受苦,要無數的衛國國民失了這吃穿不愁的好日子嗎?”
霍濯與江離對視一眼,二人皆深深吐息,將滿腔的怒火壓了去,霍濯起身,麵上已不剛剛的恨色,隻是道:“陛下這樣想?我等無話可說。”
這皇帝到底還是心心念念自己的榮華,他們方才說的那些話,想必也沒正經聽進去幾個字。
這樣也好。
如果同衛帝真能講清道理,衛國又何至於此,江離又何必深謀遠策,費勁心思,也勞請卓聞出手相救。
所以,這樣也好。
孰公孰私,他從未分得清楚。
關外,大隊靖國.軍馬踏著塵土,昂首挺胸,有備而來,為首的少年意氣風發,騎著一匹如雪的白馬,甲下露出一張英俊溫潤的麵孔,隻是雙眸中蓄著殺意。
是王闕。
守關的士兵遠遠望見那滾滾的塵煙,被這突如其來的兵馬嚇出了一身冷汗,一麵著人去向衛帝稟報,一麵吩咐著快馬加鞭傳信先去關緊城門,調兵死守,不想這邊剛將要傳話過去,卻見一神色冷漠的少年與一笑容可掬的青衣小姑娘緩緩走來。
小姑娘踮起腳來,想去看關外那越來越近的大隊兵馬,奈何個子小得有些過分,便十分費力,不多時額角已沁潮出了汗,身後的少年默默瞥她一眼,分明帶著嫌棄,卻還是伸手將她抱了起來。
“阿策,你瞧,太子殿下竟真的來了。”她仿佛在看著一出好戲,指著那方向,笑容漸深。
王策沒吭聲,隻是忍不住抬頭凝視著卓聞。
真來了,竟是真來了,靖國兩萬大軍,卓聞一紙飛鴿傳書,竟如此輕鬆便調來了。
王闕平日裏多麼謹慎的一個人,卓聞到底給他灌了什麼迷魂湯?
守關的士兵望著這若無其事的二人愣了半晌,回過神來才吼道:“什麼人?”
卓聞依舊望得起勁,根本沒搭理他,王策原本話就極少,更不知這前因後果如何同眼前的兵將解釋時,同他二人一同前來的衛國大將軍走上前來,也掃了眼關外的兵馬,言簡意賅道:“立刻派兵死守城門。”他不顧那士兵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樣,轉身對卓聞道,“那麼先生……本帥這邊帶著五萬大軍,分東、西兩方向出發?”
卓聞頭也不回,隻道:“對,即刻出發。”
小姑娘看起來年紀不大,命令起人來倒是嘎嘣脆,大將軍有些摸不著頭腦,可是人家手裏有皇上的兵符與聖旨,且這靖國大軍來勢洶洶,叫他們想辦法正麵迎擊並無勝算,誰知道後麵又會有什麼陰謀詭計。
大將軍唉聲歎氣地離開了。
隻是這五萬大軍畢竟不是少數,就聽命這樣一位小姑娘,若是出了什麼事……
他不敢再想,多年來衛國無戰事,他整日吃喝玩樂,流水般的金銀花出去,哪還懂得領兵打仗,不過一天一天混日子罷了。
眼見著那傳信的士兵與大將軍都走遠了,卓聞才笑吟吟地拍了拍王策的肩膀:“還愣在這做什麼,仔細算算有多少時候不見了,還不快去親自迎接你又敬又愛的兄長王闕?”
王策又默默望了一會,忽然道:“你這樣做,到底是為了什麼?”
她卻恍若未聞,立刻轉過臉去,悠然自得地看遠處被馬蹄卷起的風沙。
她向來如此,不想答的話,裝瘋賣傻便好了,若是逼得緊了,她便更加厚臉皮且理直氣壯地瞪著你,同你講:就是不想說。
真的叫人無可奈何。
他與霍濯是友人,是至交,如今霍濯有難,成敗隻在今日一舉他自然要挺身相助,可她呢?
細細想來,從頭至尾,仿佛都是她擺好的一盤棋,到靖國前她走遍了趙國與衛國,救下了江離的母親,從此成了江離的救命恩人,她大張旗鼓跑來了靖國,將他逼至無路可退,隻能與她流浪奔波,又輕易贏得王闕的信任,握著靖國的一半兵符,大搖大擺重回衛國的江府。
然後呢?所有事情的發生,都是那般流暢而自然。
因江離的許諾,江家的萬貫家財是她的了,她為江離出謀劃策,告訴他時機已到,要霍濯不再遮掩,寫出那樣一篇令衛國上下無不憤然的“逆作”,又要江離掐準了時候,幫助那一群書生在霍濯被問斬的時候跑去城中各處鬧事。
她自己呢?則輕輕鬆鬆溜進了衛國大殿,挾持了衛帝,逼迫他交出了衛國的五萬大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