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熟悉,真的是再熟悉不過了。
帶著沙土的風灌進了口鼻,喉中似乎也有血腥的氣息在滾動,王闕踉蹌了幾步,還是從口中吐出一口鮮血來,雙眼也似那血一般通紅。
當年寧王用在衛帝身上的伎倆,如今被她掉了個個,而他,也是這伎倆中的一顆棋子。
卓聞沒有催問,也不見焦急的神色,因為她清楚,王闕一定會妥協。
他這般在意自己的位置,雖心中詭計頗多,在眾人麵前卻一向愛惜那虛假的羽翼,若是真因他的自私活活犧牲了兩萬條人命……他絕不允許這樣的狀況發生。
幾百年過去了,有的物是人非,有的卻仍然絲毫未變。
眾人皆沉默,隻聞風沙聲,仿佛都在等著一個早已定下的結局,數不清的眼睛巴巴地盯在王闕的身上,他們望著他,隻因他決定他們的生死,而他的生死……也握在了他們的手上。
這時,一個極好聽的聲音傳來,卻帶著冷到了骨子裏的殺意,可聽那言語,竟是帶笑的,便更加叫人覺得毛骨悚然:“未孚……你這手段,還真是叫我看不膩呢。”
卓聞的神色漸漸淡了下來,麵無表情地朝著那聲音的方向望去。
能叫她未孚的人,在這塵淵上,還會有誰呢?
王策卻是警惕了起來,整個人像是繃緊了一般,又不由自主抬手將卓聞擋在了身後,卻聽她輕飄飄地道:“你逞什麼能?這次來的人,可是大人物。”雖說著,卻也暗中握緊了雙拳。
這聲音,她記到死。
那城牆上,那隨風揚起的衣袖,那飛馳而來的玄天箭。
死牢之中,他寒冷尖銳的雙眸死死盯著她,她時昏時醒,醒來是望見這樣的眼睛隻覺得驚懼到了極點。
是要恨她到怎樣的地步,才會生出這樣的目光來。
他又是深愛寧王愛到了如何的田地,才能這般瘋狂,竟將自己的後路都斷得幹淨。
玄天箭留下的傷口又疼了起來,卓聞彎起嘴角,眼見著一個熟悉的人影緩步走來,待走得近了,王策與卓聞卻皆是驚了。
那雙如桃花除綻帶著媚意的眸子,除了薛鶴,再不會是旁人。
他恭恭敬敬地朝著卓聞與王策揖了一揖,溫柔道:“二殿下,先生。”與方才竟全然是不同的聲音,她見卓聞神色怪異,便又笑著問道,“怎麼,先生不認得我了嗎?我們……應當是老相識了。”
卓聞的雙唇忽然褪去了色彩,異常蒼白。
王策皺眉道:“你到底是誰?”
薛鶴道:“在二殿下的麵前,自然是眾皇子的太傅了。”
“答非所問。”
薛鶴低低笑了兩聲,眼角似帶著得意,襯得他那張麵容更加豔麗,卻帶著一股狠意,他記慢地轉過身去,又盯緊了卓聞,挑起的眼角一點點垂下,帶著笑意的雙唇也抿成了諷刺的弧度。
一張臉,兩種表情,完完全全是兩副模樣。
“玄天箭的傷口,還疼嗎?”薛鶴伏在她的耳邊,吐息清涼,更叫人渾身發冷,“對,怎會不疼呢,那可是連天神都懼怕三分的玩意啊。”
說罷,他輕聲笑著,也不等卓聞回答,甩袖朝著王闕的方向走去,這分明隻是一柔弱書生的模樣,可不知怎的,途經之路,衛國士兵皆退讓三尺,望著他的麵孔愣住了,他走到王闕的身旁,這太子殿下已然是神誌不清,嘔血嘔掉了半條命。
薛鶴低低凝視他,抬手在他額間一抹,他便閉上眼睛睡去了,薛鶴將他攬在懷中,眼底是極濃的恨意,也是極濃的眷意。
“未孚,幾百年過去了,他在人世輪回了幾遭,如今見了你,卻還是劫數難逃。”薛鶴似是歎息,“做寧王時,他雷厲風行,殺伐決斷,無人不懼,卻因你而壞了大事,如今他做了王闕,是人人讚譽的太子,做事小心謹慎,卻還是落入了你的陷阱。”
卓聞竭力無視掉玄天傷口的痛意,淡淡地笑了:“他無論是誰,都別想擋了我的路,他就算輪回千遭百遭,也不過是我手中的一顆棋子。”
“我說過,你是神又能如何?如今你有了軟肋……”薛鶴朝著王策的方向一瞟,“便與常人無異了。”
王策怔怔地望向卓聞。
卓聞抿進雙唇:“他並非我的軟肋。”
薛鶴仿佛聽到了這世上最好笑的事情一般,放聲笑了起來:“他不是?那又會是誰?當年溫蘇中了我的計,奄奄一息,你眾目睽睽之下從城上奔到他的身前,此乃叛國之舉啊!他呢?他是如何瞧你的?他說他厭你,光是瞧著你,就惡心得快要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