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48. 張九齡(1 / 1)

正文 48. 張九齡

張九齡(678—740),字子壽,韶州曲江(今廣東韶關市西南)人。唐中宗景龍初中進士,拜校書郎,後曾任中書舍人、集賢院學士等職。玄宗開元二十二年始為宰相。主張任用“智能之士”,反對濫加封賞;正直不阿,敢於直諫。後為李林甫所忌,貶為荊州長史。卒年六十八歲,諡曰文獻。

論為政之失

天,百神之君,王者所由受命也。自古繼統之主,必有郊配,蓋敬天命,報所受也。不以德澤未洽,年穀未登,而闕其禮。昔者周公郊祀後稷以配天,謂成王幼衝,周公居攝,猶用其禮,明不可廢也。漢丞相匡衡曰:“帝王之事,莫重乎郊祀。”董仲舒亦言:“不郊而祭山川,失祭之序,逆於禮,故《春秋》非之。”臣謂衡、仲舒古之知禮,皆以郊之祭所宜先也。陛下紹休聖緒,於今五載,而未行大報,考之於經,義或未通。今百穀嘉生,鳥獸鹹若,夷狄內附,兵革用弭,乃怠於事天,恐不可以訓。願以迎日之至,升紫壇,陳采席,定天位,則聖典無遺矣。

乖政之氣,發為水旱。天道雖遠,其應甚邇。昔東海枉殺孝婦,天旱久之。一吏不明,匹婦非命,則天昭其冤。況六合元元之眾,縣命於縣令,宅生於刺史,陛下所與共治,尤親於人者乎!若非其任,水旱之繇,豈唯一婦而已。今刺史,京輔雄望之郡,猶少擇之,江、淮、隴、蜀、三河大府之外,稍非其人。繇京官出者,或身有累,或政無狀,用牧守之任,為斥逐之地。或因附會以忝高位,及勢衰,謂之不稱京職,出以為州。武夫、流外,稱資而得,不計於才。刺史乃爾,縣令尚可言哉?甿庶,國家之本,務本之職,乃為好進者所輕,承弊之民,遭不肖所擾,聖化從此銷鬱,繇不選親人以成其敝也。古者刺史為三公,郎官出宰百裏。今朝廷士入而不出,其於計私,甚自得也。京師衣冠所聚,身名所出,從容附會,不勤而成,是大利在於內,而不在於外也。智能之士,欲利之心,安肯複出為刺史、縣令哉?國家賴智能以治,而常無親人者,陛下不革以法故也。臣愚謂欲治之本,莫若重守令,守令既重,則能者可行。宜遂科定其資:凡不曆都督、刺史,雖有高第,不得任侍郎、列卿;不曆縣令,雖有善政,不得任台郎、給、舍;都督、守、令雖遠者,使無十年任外。如不為此而救其失,恐天下猶未治也。

又古之選士,惟取稱職,是以士修素行,而不為徼幸,奸偽自止,流品不雜。今天下不必治於上古,而事務日倍於前,誠以不正其本而設巧於末也。所謂末者,吏部條章,舉贏千百。刀筆之人,溺於文墨;巧史猾徒,緣奸而奮。臣以謂始造簿書,備遺忘耳,今反求精於案牘,而忽於人才,是所謂遺劍中流,契舟以記者也。凡稱吏部能者,則曰自尉與主簿,繇主簿與丞,此執文而知官次者也,乃不論其賢不肖,豈不謬哉!夫吏部尚書、侍郎,以賢而授者也,豈不能知人?如知之難,拔十得五,斯可矣。今膠以格條,據資配職,為官擇人,初無此意,故時人有平配之誚,官曹無得賢之實。

臣謂選部之法,敝於不變。今若刺史、縣令精核其人,則管內歲當選者,使考才行,可入流品,然後送台,又加擇焉,以所用眾寡為州縣殿最,則州縣慎所舉,可官之才多,吏部因其成,無庸人之繁矣。今歲選乃萬計,京師米物為耗,豈多士哉?蓋冒濫抵此爾。方以一詩一判,定其是非,適使賢人遺逸,此明代之闕政也。天下雖廣,朝廷雖眾,必使毀譽相亂,聽受不明,事則已矣。如知其賢能,各有品第,每一官缺,不以次用之,豈不可乎?如諸司要官,以下等叨進,是議無高卑,唯得與不爾。故清議不立,而名節不修,善士守誌而後時,中人進求而易操也。朝廷能以令名進人,士亦以修名獲利,利之出,眾之趨也。不如此,則小者得於苛求,一變而至阿私;大者許以分義,再變而成朋黨矣,故於用人不可不第其高下,高下有次,則不可以妄幹,天下之士必刻意修飾,而刑政自清,此興衰之大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