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知非充當導航儀,指使厲家的車在狹窄的榆木巷中穿行,緩緩停在了離開不久的筒子樓下。
此時,筒子樓院子裏停滿了警車,往上望去,二樓的林家已經拉起了警戒線,有不少警員忙碌地進進出出。
厲家的車紮進去,十分顯眼,蘇元站在二樓陽台邊,一眼就看見了。
他扔掉吸了一半的煙,連忙跑下樓:“老太太,你怎麼來了?”
厲老太太穿了一件白色的羊毛大衣,素麵朝天,然而銀絲皺紋卻掩不住當年風華,舉手投足間盡顯優雅。但蘇元知道,老太太可沒表麵看上去那麼柔弱,早年厲司令身擔重任,忙起來不顧家,是她撐起了半邊天,晚年厲司令遭誣陷調查,也是她穩住了一家子的心。
她環視四周,看見那些灰白掉皮的樓牆,上了年頭的院落石板,不禁皺了皺眉,完全想不到這種地方是如何養育出林甘藍那樣聰慧堅韌的姑娘。
想到林甘藍,她定了定心神,開門見山問道:“林家的人呢?”
“林法醫的爸爸早幾年出了車禍,雙腿癱瘓,有個住家陪護照料他。案發時,她的爸爸在場,但身體不太好,我們聯係了醫院協調護送,這會兒醫院的人還沒到。至於案發時另外兩個人,是林法醫的小叔小嬸,他們倆身體康健,我已經讓警員送他們去警局錄口供了,剛走沒幾分鍾。”
“雙腿癱瘓,估計沒什麼戰鬥力,這事兒多半還得著落在那對心狠手辣的夫婦身上。”厲老太太握了握拳,有幾分發狠的意味。
蘇元心頭一凜,瞧老太太這氣勢洶洶的樣子,恐怕來者不善。他下意識追問:“您找他們有什麼事?”
厲老太太活動著手腕,一副幹一架的架勢,不答反問:“警車走哪條路去警局?”
蘇元遲疑,不知該不該說,旁邊的實習警員卻搶先一步,答道:“走奉賢路,穿過百官街,比較近。”
厲老太太一句廢話都沒,拉著孫子回到車上,吩咐司機:“走奉賢路,過百官街,往江州警局方向追一輛警車。”
司機聞聲踩下油門,小車打個旋兒,似離弦的箭衝出榆木巷。
院子裏,蘇元氣得連敲兩下實習警員的腦門:“你啊,最好祈禱別出禍事!”
二樓,法證部的李揚喚他,蘇元正好先上樓。留下實習警員待在原地,摸了摸後腦勺,迷惑不解:“副局也一五一十回答了她的話,為什麼我就不能回答?而且年紀大的老太太,再加上一個小屁孩,能出什麼禍事!”
——
厲家的司機車技嫻熟,沿著實習警員給出的路徑,很快在奉賢路和百官街的交界處追上了兩輛警車。
厲老太太坐得筆直,一張臉繃得緊緊,幹脆利落吩咐道:“截停前麵兩輛警車。”
司機連緣由都沒問一句,應一聲“是”,狠踩油門衝上去,然後狂打方向盤,操縱著小車橫停在百官街路中央。
百官街地處僻靜,建有一處小學,除了上下學高峰期,平時來往車輛並不多。眼下,小學已經放假了,隻剩周圍幾家文具店和餐飲店還開著,門可羅雀,店主也昏昏欲睡,連寵物狗在店內遊蕩都懶得管。
警車被逼停,警員們紛紛如臨大敵,然而從車上下來的人卻令警員們大跌眼鏡,居然是一個滿頭銀發的優雅老太太和俊朗小男孩。
小男孩說了兩句話便匆匆跑開,老太太笑著走上前:“請問,你們是押送林建國夫婦嗎?”
警員點點頭,依舊沒放鬆警惕:“你……”
“我是受害者的婆婆,乍聞消息,實在是震驚不已,有幾句話想問問林建國夫婦。”厲老太太依舊不緩不急,臉上甚至有些笑意。
警員們麵麵相覷,這是什麼套路?
但想著厲老太太這麼大年紀,態度也挺理智,最重要的是兩手空空,沒有任何武器,便念在她受害者家屬的份上,網開一麵:“行,那你們說幾句吧。”
林建國夫婦被拎出來,雙手還戴著鋥亮冰冷的手銬,看見厲老太太,有一瞬間的迷怔:“我們不認識你吧?”
誰知,走進他們的刹那,厲老太太卻突然變了臉,狠狠啐了他們一口:“我呸!你們算什麼東西,我捧在手心疼還來不及的媳婦,你們居然也敢下手?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臉皮厚得能跟八達嶺長城有一拚,就是個人間人厭鬼見鬼憎的寄生蟲。你們倆夫婦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俗話說彪子配狗天長地久,你們倆就應該和和美美一輩子,別去禍害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