輝姐指的是剛才那個“幽靈男”,期待著郝依依能多說幾句。Judy也豎著耳朵等著。可郝依依並沒提那件事,就隻含羞地微微垂著頭:“謝謝姚姐!”
“謝什麼?見外!”輝姐微微地皺了皺眉,“你怎麼知道我姓姚?”
“早上您不是給我看過駕照?”
“對啊!早上!哈哈!”輝姐豪爽地笑了幾聲,突然意識到左右兩個小女人都在裝淑女,隻有自己不拘小節,這才趕忙收了笑容,用含著溺愛的口吻命令道,“以後叫輝姐!別叫姚姐,多難聽!”
輝姐的父親是退伍軍人,所以給女兒起名叫姚軍輝。在輝姐出生的1971年,這名字不但時髦而且令人驕傲。可到了輝姐上中學的年代,這名字就過時了。
郝依依頓時明白過來:“哎呀,我太不會說話了!”
“Yao——”Judy伸直了脖子,發出一聲婉轉怪異的叫聲,一個樹一樣安分的女子,聲音卻像春夜裏不安分的貓。輝姐立刻抬手佯裝要打。她知道Judy在模仿J,而且模仿得惟妙惟肖。對J而言,“Yao”比“Hui”容易說。J對於自認為能夠掌控的中文發音總是特別自信,聲音嘹亮綿長,半個樓道都能聽見那個加長的“妖”。不是小妖,是黑山老妖,讓輝姐心驚肉跳。輝姐中學的外號就叫“小妖”,所以她總是刻意和“妖”保持距離,不穿太花哨的衣服,走路也絕不風擺楊柳。不節食,坦然地讓腰粗起來。可胸偏偏長得更猛,這曾經讓她非常難為情,到後來倒成了驕傲。
輝姐故意向著Judy挺挺胸,這是Judy無論如何比不上的。輝姐道:“就你們八〇後洋氣!生下來就取了個洋名兒!”Judy生在1982年,戶口本上的名字叫朱迪,就像生下來就是為了進外企的。
“好多人都這麼說!上學那會兒還老有人問我,是不是混血兒呢!”Judy自豪地點點頭,絲毫沒發覺輝姐是在損她。她興致勃勃地問郝依依,“你的英文名是什麼?”
郝依依搖搖頭:“我沒英文名。”
Judy瞪大了眼睛,好像看見了外星人:“在外企還沒英文名?九〇後還沒英文名?你是九〇後吧?”
郝依依嘻嘻一笑:“正好是1990年出生的。”
“看你就像九〇後!”Judy得意地點點頭,“是南方人?”
“杭州人。”
“哪兒畢業的?”
“浙大英語係。”
“那還沒英文名?”Judy把眼睛瞪得更圓了。
郝依依搖搖頭。
“快闊投資裏沒老外?”
“很少。都是香港人。”
“那以前呢?沒在別的外企幹過?”
“幹過,特小的一家外企。沒幾個員工。”郝依依輕描淡寫地回答。
“那公司叫什麼?”Judy繼續追問。
“查戶口呢?憑什麼在外企就必須有英文名兒?我不是就沒有?!”
輝姐插嘴了,衝著Judy直翻白眼兒。生怕Judy把郝依依嚇跑了,這輩子都不敢來食堂吃飯。其實輝姐也有好多問題,忍著沒好意思提:“幽靈男”是誰?是情人還是仇人?還是由愛生恨?
輝姐很想建議郝依依從淘寶上買瓶辣椒水,再買根微型電棍。她皮包裏都有。老媽聽說幹外企的老加班,托人給輝姐買的。輝姐本來不屑一顧,可今天早晨鬼使神差地裝進皮包裏了。大概因為老媽被人騙走了幾萬塊,讓她心裏不踏實。
輝姐老媽是昨晚十點多被騙的。“銀行工作人員”打來電話,跟她核實是否剛剛彙出了五千塊錢。老媽並沒有彙款,立刻就毛了。“銀行工作人員”的態度還不錯,讓她別急,彙款是可以取消的。老太太留了個心眼,並沒透露任何個人信息,都是對方主動說的,姓名、住址、生日、證件號碼,全都說對了。老太太這才放心,按對方要求,在“提示音”後輸入了手機銀行交易密碼。結果可想而知。
“你說怎麼回事兒?那騙子怎麼啥都知道?我叫什麼、住哪兒,還有身份證號兒!一概門兒清!”老媽像祥林嫂似的,這問題重複了不下十遍。
輝姐猜想老媽年紀大了,保不齊在哪兒填過自己的信息。老媽堅決否認,堅持說是輝姐的銀行不保險,或者輝姐手機上那些花哨玩意兒不保險。輝姐猛地想起來,她的確用自己的手機登錄過老媽的賬戶,隻是查餘額,並沒做過交易。可誰也說不準,這跟老媽出的事兒有沒有關係。世界變化太快,危險無處不在,比想象中近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