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誰通話呢？”老李又問了一遍。輝姐怒道：“您還當領導呢？還發號施令？還想嚴刑逼供是怎麼的？我能害你是怎麼著？你都已經讓人害成這樣了，你能怎麼著？”
老李一下子泄了氣。輝姐也心軟了：“你知道這家深圳安心？”
老李無力地點點頭：“深圳安心是遠江的合同商，咱們跟他們采購了一套防火牆軟件係統，裝了不到半年。他們一直維護著。”
輝姐心中一動：“深圳安心給遠江銀行維護係統？也就是說，是王冠集團的子公司在維護咱們銀行的係統？”
老李不解地問：“王冠集團？深圳安心不是就兩個自然人股東嗎？”
“是什麼……代持股！唉！這不重要了！反正就是王冠的子公司！深圳安心的合同是你批的嗎？”
老李又點點頭：“我負責信息安全，采購深圳安心的產品，當然得我批。”
輝姐心裏一沉：“你老丈人讓你批的？”
老李垂頭喪氣地點頭：“是他逼著我批的。那家公司太新，沒服務過大客戶，總經理的履曆還有點兒問題。可老頭子說是他朋友的公司，說盡職調查不用太仔細。”
“是你老丈人拿了王冠的好處，才逼你給王冠的子公司開綠燈的！”輝姐就像發現了新大陸。
老李煩躁地說：“他的破事，我不知道！”
輝姐瞬間又來了氣：“你是傻子還是白癡？你簽的名你知不知道？”
“是我簽的名，可跟我沒關係！不信去問深圳安心的總經理林峰！他能證明，我什麼都不知道！”
“人家就想把什麼都栽到你頭上呢！還指望人家給你作證？”
“我可以跟他當麵對質！”老李氣哼哼地說。輝姐真的要氣暈了，竟然一時說不出話來。借著寂靜的空當，她突然聽見隱隱的“喂喂”聲，是從自己手心裏傳出來的。輝姐這才猛地想起來，Tina的通話還被她捂在手心裏。輝姐舉起電話，Tina立刻又絮叨起來：
“幹我們這行的，有個小圈子，什麼做調研的啦、做征詢的啦，還有做安保的，大家隨時溝通，對大家都有好處。剛才我得到消息，深圳安心昨天被停業了！據說是被警察抄了！我多打聽了一下，說是因為泄露銀行客戶的私人信息！全公司的人都被警察帶走了！不過總經理沒抓住，提前跑路了！那總經理好像姓林！”
輝姐掛斷電話，頹然地看著老李：“林峰跑了！”
老李頓時一臉驚恐。
“深圳安心偷了遠江銀行的客戶信息，賣給詐騙犯了！你簽字批準的！總經理跑了！看你找誰對質！”
“唉！都是老頭子！他惹的麻煩，讓我當替死鬼！”老李絕望道。
輝姐心念一閃：“你老丈人說，上麵有人在查，其實不是查以前那些貸款和信用證，查的是深圳安心是怎麼批的，對吧？”
老李把目光一垂。輝姐心裏跟著一沉。老李早就知道，卻把她一直蒙在鼓裏。她低聲罵了一句平時罵不出口的：“我真他媽是傻逼！”
老李把頭垂得更低，喃喃道：“老頭子也是前幾天才告訴我的，說深圳安心出事了，林峰偷偷把銀行的客戶信息賣出去了。上個月中馬警方聯合行動，在馬來西亞抓了個電話詐騙集團，發現那些人從深圳安心買過銀行客戶信息，所以查到深圳安心了，發現深圳安心資質不全，林峰還有詐騙前科。老頭子說‘上麵’有人跟他通了氣，要開始調查我了。”
老李嗓子啞了，狠命咳嗽了兩聲，可嗓子還是啞著：“老頭子沒透露深圳安心的背景，就說跟香港王冠有關係。然後逼著我去偷王公子的手機主板，讓我帶到香港來，說帶來了就能擺平這件事。然後……你就都知道了。”
老李說完了，把頭縮起來，脊背更彎了些，一米八幾的人蜷成了一團。輝姐雙手捂住臉抽泣起來：“我不知道。我知道個啥？你一句實話都沒有！這麼多年了，你根本沒當我是啥！”
“可那些貸款遲早也是事兒！”老李徒然辯解著，“這幾年風聲這麼緊，你又不是不知道！既然要查深圳安心，之前所有那些就一定會被扯出來的！”
輝姐抬起頭，抹了一把臉，滿手的鼻涕眼淚，倒是不哭了，坐直了身子，看著車窗外發呆。老李有點兒發毛，卻又不敢吭聲，就乖乖在輝姐身邊坐著。就這樣過了一陣子，輝姐好像突然醒過來，霍地站起身說：“我要下車！”
“下車幹什麼？”老李慌張地問。
“去玩遊戲！天都快黑了！花了小一千呢！就一直坐在這破車裏？”
“坐這個不就是玩遊戲？”
“我要玩更刺激的！”
輝姐幾步來到車門前，迎麵一道金光。山脊上粘著半個夕陽，紅彤彤地燃燒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