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山車突然又放緩了,搖滾樂也一下子沒了,時機非常完美。再多折騰幾秒,輝姐就要犯心髒病了。簡直是死裏逃生。輝姐睜開眼睛,大口喘著粗氣,心髒仍在狂跳著,大腦嚴重缺氧,渾身輕飄飄的。耳邊又響起郝依依的聲音。
“我不是快闊北京的前台。我是快闊全球董事長寇紹龍的私人企秘師,是他讓我到北京辦公室冒充前台的。”
輝姐瞪大眼睛看著郝依依,想看看她是不是當真的。可輝姐心慌得厲害,目光無法聚焦,看不清郝依依的表情。她喃喃道:“私人企秘師?”
郝依依點頭:“對。企業秘書服務師。不過,我不是普通的企秘師。我幫寇紹龍處理一些機密的事情。”
輝姐聽得糊裏糊塗:“你是特務?”
過山車減速進站。郝依依有點兒哭笑不得:“嗯,其實……也差不多吧!”
“所以你還是壞蛋!那更得離你遠點兒!拜拜!”
壓在輝姐腿上的鐵杠子自動抬起了。輝姐恢複了自由,起身要走,胳膊卻被郝依依拉住:“別走!出去就不能談了!跟蹤你的人等在外麵呢!不能讓他們知道我們碰麵了!”
輝姐稍稍遲疑,又聽郝依依說:“寇紹龍告訴我,李衛東本來應該把一件‘東西’帶到香港的,可他帶的是假的!他們要我想辦法弄清楚,真的藏在哪兒!”
輝姐心念一閃:寇紹龍也對手機主板感興趣?他果然和老李有關?
站台上的管理員朝輝姐和郝依依招手。過山車上隻有她們兩人沒下。郝依依眺望正在進站的遊客,坐不滿一趟車。她用最甜蜜可愛的笑容對管理員說:“讓我們再玩一遍唄?反正沒什麼人!”管理員擺擺手:“規定來的!出去再進來!”郝依依靈機一動,指著輝姐說:“我媽有風濕!上下不方便!求求您啦!”輝姐瞪了郝依依一眼,郝依依吐吐舌頭,撒嬌似的緊抓住輝姐的胳膊。
大粗鐵杠子再次壓在輝姐大腿上。她猛地反應過來:剛剛死裏逃生,又要再來一次了。
“我可不知道李衛東有什麼‘東西’!他從來沒跟我說過!”輝姐滿懷敵意地看著郝依依,胸脯挺得高高的,像是被捕的女共產黨員。可她知道撐不了多久了。過山車又在爬坡,發出吃力的聲音,聽著就讓輝姐心裏發毛。
“寇紹龍可不這麼想。他還給了我一個任務:勸你來香港。”
“讓你勸我來香港?可你……”輝姐突然想起三元橋地鐵站裏的一幕。郝依依並沒勸她來香港,反而試圖阻止她來。
郝依依點點頭:“我的確不想讓你來香港。我知道寇紹龍沒安好心。你來了會很危險。”
“他能怎麼樣?綁架我?殺了我?”輝姐嘴上硬氣,心裏卻有點兒發虛。萬一黑社會真的像電影裏演的那樣呢?
“我給寇紹龍服務了好幾年,我很了解他。他在香港勢力很大,什麼都幹得出來的!暗殺過好幾個仇人,在大街上、餐廳、按摩院,甚至機場裏都能動手。當然都是傳言,他也不可能給警察留下任何證據的。”
輝姐一陣激動,脫口而出:“對啊!李衛東就是在機場裏被人追殺,迫不得已才砸了商店櫃台!”輝姐有點兒後悔。告訴郝依依這些幹嗎?又一轉念,郝依依或許並不是壞人?不論是王冠還是快闊,的確有人想害老李,香港也的確是危險的。郝依依不但試圖阻止她來香港,也曾設法把她轟回北京去。也許郝依依真的是為她好?
郝依依吃了一驚:“寇紹龍真的動手了?隻不過沒成功!怪不得想讓你到香港來,大概是想把你當成人質……”
郝依依話沒說完,搖滾樂又響了。輝姐本能地閉上眼睛,抓緊保險杠,可大腦並沒停止運轉:難道真的是寇紹龍要害老李?他為什麼要害老李?Max王手機上的那兩條短信又作何解釋?過山車還在肆虐,輝姐卻不如之前那麼難受,甚至有些不耐煩。她把眼睛睜開,漆黑的“夜幕”裏,居然閃耀著點點星光,就像小時候去過的天文館。過山車終於又平穩了,搖滾樂也停了。輝姐趕快開口:“姓寇的為什麼要害老李?”
“為了陷害王冠集團。Max告訴我,王冠集團的一家在內地的子公司最近被警察封了,是有人想嫁禍給王冠。我不清楚詳情,可我猜,這和寇紹龍有關係。王家和寇家本來就是死對頭,王冠的創始人王鳳儒和快闊的創始人寇紹龍當年曾經是一起打拚的兄弟,一起成立了鳳虎龍公司,後來不知因為什麼反目成仇了。”
“你說的子公司,是深圳安心吧?”輝姐問。
郝依依搖搖頭:“我不清楚,Max沒說那麼具體。深圳安心是什麼?”
“深圳安心是王冠的一家子公司,但好像不是光明正大的那種,好像通過什麼什麼……代持股協議?反正鬼鬼祟祟的。深圳安心是給銀行安裝網絡安全係統的,國家不允許外資介入。結果深圳安心的人監守自盜,從銀行竊取了客戶信息,又賣給電信欺詐公司,東窗事發了!”
輝姐話音未落,搖滾樂再次驟然再起。輝姐後悔起來,說得實在太多了。但郝依依不是什麼私人企秘師嗎?感覺比Tina他們還神秘,也更高大上。深圳安心的這點兒事情,恐怕也瞞不住她。過山車如離弦之箭,向前俯衝下去。輝姐趕緊閉上眼,她知道這後半段比前半段更要命。
輝姐突然感覺肩膀被人抓住,又把眼睛睜開。是郝依依,上身傾斜過來,一隻手扶著輝姐的肩膀,把嘴湊到輝姐耳邊。保險杠把輝姐壓得一動不能動,郝依依卻如此輕盈自如,畢竟既年輕又苗條。郝依依高聲喊:“那一定就是這家公司!Max說過,王冠被陷害,是跟電信詐騙有關!所以,是別人私下裏勾結深圳安心的員工,但因為深圳安心是王冠的子公司,所以出事了就賴到王冠頭上?不過,如果隻是員工行為,頂多是深圳安心管理不當,不至於賴到母公司頭上吧?”
“不是普通員工!是深圳安心的總經理,叫林峰!據說跑了,沒抓住!”輝姐也高聲回答。兩人近在咫尺,交談並不算太費力。輝姐驚異地發現,其實這後半段也沒那麼激烈,速度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快,隻是常常驟起驟停,拐彎又急,配上劇烈的搖滾樂,給人帶來了錯覺。輝姐的眼睛已經漸漸適應了黑暗,能隱約看到前麵的軌道,對運動的變化有了預期,就更不覺得那麼刺激。
“總經理?!”郝依依憂慮地說,“那可真說不清了!王冠是真要背黑鍋了!”
“你怎麼那麼肯定,王冠就一定是被陷害的?”輝姐有些不爽。郝依依一心向著Max王,未必就是客觀公正的。就像她一心維護老李,既不客觀也不公正。在輝姐看來,Max王就不像個好人,油頭粉麵的,還那麼霸道,“你怎麼知道王總說的是真的?他要是被陷害的,為什麼要偷偷發短信,商量著怎麼害李衛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