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依依眉頭輕蹙，反問道：“李衛東手裏的‘東西’，是Max的手機？”
“哼！”輝姐哼了一聲，氣急敗壞地想，這小丫頭實在太機靈了！還好她隻猜到是手機，沒猜到其實隻有主板。輝姐氣哼哼地說：“我看，就是你那位王總派人到機場去謀殺李衛東的！好拿回證據！”
“你說的短信，具體怎麼寫的？”郝依依滿臉狐疑。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輝姐這回學聰明了，“反正就是暗示說，要除掉老李！這不很明顯嗎？老李偷了手機，手機裏有證據證明王冠集團是深圳安心的母公司，姓王的這才決定要幹掉老李！怎麼樣？完全符合邏輯吧？”
輝姐得意地看著郝依依。幹脆多告訴她一點兒，讓她無話可說！
郝依依竟然撲哧一聲笑了：“你怎麼知道Max發過短信？”
“多稀罕啊！在他手機裏呢！”
“也就是說，在李衛東偷手機之前，短信就已經發了？”
輝姐一愣。對啊！手機還沒丟呢，Max王為何要除掉老李？輝姐頓時滿臉通紅，幸好是在漆黑的隧洞裏。
郝依依並沒追究輝姐的邏輯錯誤，興奮道：“我倒是這麼想的！老李如果真的在機場裏遇害了，警察也許會發現，他拿著Max的手機，這不就證明Max和李衛東有不同尋常的關係？深圳安心出事了，李衛東在香港被滅口，Max當然就成了第一嫌疑人了！所以這正說明，Max確實是被陷害的！”
輝姐心裏很不服氣，卻又不知如何反駁。郝依依的推理的確更嚴謹，聽上去無懈可擊。輝姐已經完全適應了過山車，抬杠也自如多了：“你不是快闊派的特務嗎？怎麼不幫著快闊呢？”
“我的確一直在為快闊服務，但我以前並不知道他們到底要幹什麼，到現在他們也沒告訴我，可我自己弄明白了。我發現他們有陰謀！所以，我決定要幫著……幫著另一方！”
輝姐心裏又是一陣別扭：“你憑什麼就認定了Max王是好人？你隻不過是想幫他！”
“我說的另一方不隻是他，還有你。”郝依依直勾勾注視著輝姐，一對眸子在黑暗中閃閃發亮。
輝姐心中一熱。她知道郝依依嘴甜，多半兒口是心非。可她還是感動了，就像垂死的人，突然看到一線希望。她愕然地意識到，原來她自己也垂死了。老李的命運早就和她拴在一起。他們正一起跌落深淵，束手無策，就連Tina也拒絕援手了。郝依依卻偏偏投來一絲溫暖。
“輝姐，”郝依依的聲音柔和了，目光也柔和了，黑亮的眸子上似乎起了一層霧，“在這世界上，總會有一個人，即使他並不完美……比如脾氣很壞、自以為是、有時候霸道得令人討厭，可你還是願意死心塌地地幫他。就像……就像你死心塌地幫著李衛東。”
又是一道閃電，郝依依清澈而濕潤的目光，瞬間暴露無遺。輝姐鼻子一酸。有的男人會讓你死心塌地。盡管他是渣男，成了逃犯、階下囚，輝姐也還是死心塌地。跟老李比起來，Max王簡直就在天上，難道不值得郝依依站在他一邊？
過山車再次減速，搖滾樂也接近尾聲。
“輝姐，你知道是誰在跟蹤你們？就剛才我用手機拍到的那個男的。”
輝姐點點頭：“他說他是警察，給我看過證件。就是他把我從警察局帶走的。”
“警察？”郝依依麵露疑色。她沉思片刻，鄭重地說：“你得立刻回北京去！”
“我不！”輝姐果斷地搖頭。
“我知道你不想把李衛東丟下，你想幫他。可你留下也幫不了他！”郝依依的語氣急促起來，車要進站了，遊戲就要結束了，管理員無論如何也不會讓她們再坐一圈，“你放心！既然警方在跟蹤李衛東，寇紹龍暫時不會對李衛東怎麼樣！而且‘東西’又不在他手裏。寇紹龍更想抓的是你！抓住了你，就算拿不到東西，還可以威脅李衛東！你留在香港，其實是給他增加負擔！”
輝姐低下頭，用手撫摸橫在大腿上的安全杠。郝依依說的其實有點兒道理。
“輝姐，你要是能再信我一次，就馬上回北京去！寇紹龍在香港可以胡作非為，在北京就不行了。讓我來想辦法，幫李衛東離開香港！”
輝姐愣住了，有點兒難以置信。車已經進站，壓在大腿上的保險杠也升起來了。郝依依用命令的口吻說：“馬上走！不要去機場。打車直接去羅湖口岸，從深圳飛北京！”
“可老李還在等我。”輝姐喃喃道。
“你不能再去找他！”郝依依急道，“監視你的人——不管是不是警察，他們不會讓你離開香港的！他們以為盯著李衛東，你就跑不了。你得趁這個機會，趕快溜走！”
過山車裏又隻剩下她倆。管理員橫眉立目地走過來。郝依依連忙站起身，扶著輝姐下了過山車。“老媽”既然有風濕病，總得有人攙扶。郝依依邊走邊在輝姐耳邊小聲說：“相信我！我一定會幫他離開香港的！”
“你為什麼幫老李？”輝姐問。
“我不是幫他。我是幫你。”郝依依頓了頓，又說，“因為我也需要你的幫助。我需要證據，證明寇紹龍才是勾結深圳安心盜取客戶信息的人。那些罪證應該在北京，你能幫我拿到的。”
“我？”輝姐有點兒難以置信。
郝依依用力點點頭：“我幫老李離開香港，你幫我弄到證據。”
輝姐怔怔地點了點頭，腦子裏空空如也。她就隻有一個念頭：讓老李離開香港。
“我們得分頭走，我走正門，你走邊門！走廊前麵有個禮品店，禮品店的服裝架後麵有個小門。你從那裏溜出去。”
郝依依放開了輝姐的胳膊。輝姐仿佛果然得了風濕症，腿腳有點兒不靈便。郝依依又說：“別擔心老李！他沒事兒的！”
輝姐也知道老李暫時沒事兒。可她就是舍不得走，心酸得不得了，眼淚冷不丁地流下來。她狠了狠心，加快了腳步，按著郝依依的指點，從禮品店的邊門溜出來。
天已經全黑了。
輝姐快步走向遊樂園的大門，後來索性開始小跑，邊跑邊流著淚。她沒敢回頭去眺望那張長椅。她怕看見了老李，就再也沒勇氣走了。輝姐終於出了遊樂園的大門，背後突然傳來一陣隆隆的炮聲。她嚇了一跳，猛回過身，巨大的禮花正在夜空中綻放。禮花下麵，是燈火輝煌的夢幻城堡。
輝姐並不知道迪士尼每晚都會燃放禮花，她還以為今天是個什麼節日。她確定那節日跟她無關。如果非要有什麼關係，這漫天的禮花，必定是為了讓她更加卑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