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輝姐並沒猜錯。Judy此時的確正在首都機場,隻不過馬上就要離開了——她乘坐的航班已經上了跑道,隨時準備起飛。原本昨晚就該起飛的,但航班因故取消,所以改簽到今早頭一班了。

Judy的老板Frank昨晚並沒按照原計劃飛往美國,而是臨時改飛香港,而且非常急迫,因此並沒來得及等到Judy給他送鑰匙。但他顯然並不打算讓Judy長期保管那串鑰匙,所以在登機前給Judy打了電話,讓她趕當晚的航班飛往香港。港澳通行證來不及簽,就買從香港轉機去斐濟的機票,票價是香港往返的好幾倍。斐濟不需要簽證,香港過境的旅客無需任何簽證就可在香港進關。為了送一串鑰匙,似乎有些興師動眾。Frank雖是大律師事務所的合夥人,卻是出了名的小氣。不過,那串鑰匙也的確是重要的。回想起來,Frank雖然曾有數次把鑰匙交給Judy,卻似乎每次都是當天就要回去的。

Judy晚飯都沒來得及吃,好歹按時趕到了機場,飛機卻並沒有來。受天氣影響,航班取消了,改簽第二天最早的。Judy沒打算回到公司去,就在機場的長椅上坐了一夜。她在北京有兩個家:父母家,她自己的家。她哪個也不想去。回不去。還好能在機場坐著。在Frank辦公室裏偷偷翻找文件的亢奮過了,剩下的隻有疲憊,精疲力竭,卻徹夜未眠。

飛機在上升過程中劇烈顛簸,Judy卻睡著了。盡管飛機的座位很窄,引擎非常吵,不遠處還有個嬰兒一直在哭,Judy卻睡得很熟,一覺睡到飛機降落。

Judy拖著行李箱走出香港海關的閘口,仿佛還是沒有完全清醒,渾渾噩噩的。

她眼前倏地冒出一個人來,竟然是老板Frank。Judy吃了一驚。給Frank當了十年助理,也曾因為要給Frank送東西而出過許多次差,香港就來過不下十回,Frank卻是頭一回到機場來接她。Judy受寵若驚地向著Frank走過去,看見Frank慈祥的笑臉,心裏卻總有些不踏實。那笑不像是笑,倒像是麵部的麻痹。

Frank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身姿和笑容都像是一具石膏雕塑。直到Judy走到他麵前,石膏才猛然幻化成人,嘴角仍是笑的,眼睛裏卻射出冷光來:“忘了告訴你了,我辦公室裏是有攝像頭的。我不讓公司裝,但我可以自己裝,隨時用手機監控。”

Judy大吃一驚,心髒一陣狂跳。Frank卻微笑著靠近她:“所以,你昨天下午在我辦公室裏找什麼?”

Judy一陣暈眩,心跳仿佛驟然而止。她用微弱的聲音回答:“我……我就是想看看……看看費肯公司的Monica!看她拿了多少賠款!”

“看到了嗎?”Frank幽幽地問。

Judy連忙使勁兒點頭:“看到了看到了!好……好多錢啊!”

Frank湊近Judy:“可看到之後,你並沒停下來。你又在找什麼?”

“我……我想知道,費肯為什麼賠給她那麼多錢!”Judy感覺脊梁骨在一陣陣發冷,脖頸子也冷,又濕又冷,是汗水在汩汩地往下流。

Frank冷笑了兩聲,湊得更近了些,“你要真想知道,我可以告訴你的,不用那麼費事!你真想知道?”

Frank臉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了,一雙眼睛緊盯著Judy。

“想!我想!”Judy不住地點頭,好像有一隻無形的手,在操控她的腦袋。

“上了車,我就告訴你。”Frank微微一笑,繃緊的臉突然鬆了。Judy也長出一口氣,渾身鬆軟得幾乎要癱倒在地:“好……好的,謝……”

Frank卻不等Judy說完,猛然攥住她的手腕:“可我覺得,你還想找到別的!”

Judy頓時喪失了語言功能,再次變成一棵樹,枝杈在瑟瑟發抖,像是有微風襲過。

Frank並不在意Judy的沉默。他鬆開了Judy的手腕,用指尖輕輕挑起Judy的下巴:“你是不是在幫朋友找什麼?那位新朋友——郝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