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香港機場見到老板Frank的那一刻起,Judy就成了一名犯人。盡管沒人給她戴手銬,也沒人用槍指著她,甚至沒人扣留她的護照和信用卡。但Frank的目光就是手銬,也是槍口,隨時地指向她。

Judy向Frank坦白了一切——郝依依和輝姐讓她到Frank的辦公室裏找一份文件,那份文件能證明某兩個代號代表了兩個人,其中有一個叫林峰,男性,生日是1978年3月18日。另一個不清楚。

Judy像一台錄音機似的完成了敘述,就像那敘述並非出自她口。Frank聽罷點頭道:“正如我所料!”之後就沉默了。她並不知道Frank有何表情,因為她看不見。她的視野裏始終就隻有自己的腳尖。腳尖交替著向前移動,從機場的大理石地麵移上了停車場的水泥路麵,然後上了轎車。再然後,她把那一雙腳尖藏進前座底下。

Frank也上了車,坐在Judy身邊。Judy更抬不起頭,視野裏依然隻有自己的腳尖——又從前座底下出來了。一隻壓著另一隻,然後調換位置。接著手指也進入視野了。當然是她自己的,互相糾纏揉搓著。突然之間,手指和腳尖的動作都戛然而止——她感覺一隻滾燙的手落在自己肩膀上。Frank輕柔的聲音突然在她耳際響起:

“以前,我們隻是純粹的工作關係。其實那樣也OK。不過現在不同了。我也沒辦法,是你逼我的。”Frank歎了口氣,把熱浪吹進Judy耳朵裏,“現在,你隻有兩個選擇:做我的人,或者,做我的敵人。”

Judy的肩背被一條滾燙的胳膊圍住了。

“做我的敵人,將會是什麼結果,你一定懂的。”Frank反手輕輕攥住她的脖子。並未使力,她卻立刻呼吸困難了。

“做我的人。好不好?”

Judy機械地點點頭,能感覺到Frank的指尖在她喉嚨上摩挲。她狠狠地打了個寒顫。

“沒關係。我的人,都怕我。”Frank頓了頓,“不過,隻要你聽話,我不會虧待你的。在香港住幾天吧!我得好好教教你。”

Frank用手指在Judy的下巴上輕輕一點:“一會兒就是個好機會。按照我說的做。OK?”

Frank的溫聲細語源源不斷地灌進Judy耳朵裏。並不像是命令,卻絕不可違抗。它們從左耳流入,卻無法從右耳流出,淤聚在Judy的腦仁裏,越積越濃。

“Uand?”Frank柔聲問道。

Judy想點頭,可頭低下去就再也抬不起來。她用小得連她自己都聽不見的聲音喃喃:“可是……這樣太對不起……對不起……”

“你是擔心破壞郝小姐的姻緣嗎?”Frank直截了當地說。

Judy怯怯地點點頭。

“其實你完全不必覺得愧疚。”Frank頗有些得意之色,“你不是很想知道,費肯公司的那個被Max炒掉的Monica,為什麼會拿到五十萬的和解金嗎?”

Frank頓了頓,像是故意吊Judy的胃口,嘴角露出一絲鄙夷:“那位Monica,雇了香港的私人偵探,從寫字樓掃廁所的阿公那裏買到了一些消息……”

Frank把聲音壓得更低,嘴唇幾乎碰上Judy的耳朵。滾滾的熱浪吹到她耳垂上,反倒讓她冷得發抖。

車終於停了。Frank拿出一件黑色晚禮服,一串水晶項鏈,和一雙紅色高跟鞋,起身下車去了。Judy乖乖地換上。項鏈寒意襲人,使她更不能抬頭,眼睛仍停留在腳尖上,一對血紅的利刃。Frank為她打開車門。她順從地下車,鮮紅的鞋尖踩進雪白的地麵,讓她觸目驚心。她連忙抬起頭,看到一棟巨大的白色房子,橫空地立在一圍青山之中,就著正午頭頂直射下來的陽光,霸氣凜凜的。

她驚惶地再低頭,不敢再看自己的腳尖,隻能盯著前麵那一雙棕色的皮鞋。那是Frank的皮鞋,大步上了台階,霍地停下來。她聽見Frank跟什麼人用英語說:“我接到邀請,來參加Max的訂婚慶典。這位是我的隨行,朱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