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2 / 3)

達斯迪埃從柏棺中踏出腳步的那一刻,沙土在他的赤腳下變得柔軟無比,像是終要失去了自己的鋒利,鋪成了軟軟一層綿土,而凡是達斯迪埃所到達之地,便都是死物複燃,藍斯知道,因為達斯迪埃是從死亡之地,冥府中走出來的人,所以他的身上也自然帶著活在這現世的人所不曾有的魔力。

藍斯依舊靜靜的跪在地上,沙粒反而在他的腿下開始變得更加鋒刃起來,猶如刀割一般,讓他疼痛難忍,可那個渾身赤裸著的男人,卻滿麵冷漠的欣賞著這個迎接他重獲誕生的世界。死靈之海在柏棺開啟的那一刻,便已經變得乖順起來,好像一切又都開始重新被掌控在了達斯迪埃的手中,狂暴而怒吼著的颶風從海麵上直直逼來,卻又恰到好處的停止在可以看清達斯迪埃臉龐的遠處,乖乖的等待在那裏,卷著天地間一切它所不能容忍的事物,風和雷交雜著湧動其中,快要將兩人麵前的冷酷世界完全劈開,從而留下又一個無法填補的黑洞,連黑色之鳥的啼泣都變得勾人魂魄,藍斯聽著圍攏在自己身體周圍的一切事物,終於開始按捺不住內心早已潛伏許久的躁動不安,而達斯迪埃.德.拉.維傑裏像是也感受到了這一點一樣,終於將那對充斥著死亡氣息的墨黑色雙眼移向;藍斯這邊。

藍斯的身體略微顫抖了一下,繼而將頭低的更低了,他深知自己究竟召喚出了什麼,而如若不如此下去,或許第一個為布魯赫丟掉自己性命的,就是他。

達斯迪埃踏在沙土上的赤腳柔軟無聲,海麵隨著他的行走還漸漸開出了一條細長的甬道,雖然並不為迎接他而存在,可卻就像是在隨時都恭候著他的到來一般,恭敬的侍立在遠方。

“你說你是嗜血一族?”達斯迪埃的聲音和他那張無比俊美的臉龐相匹配,到底有多少人曾經會一直以為卡帕多西亞上代祭司長可能會是一個小老頭呢,如果那些人在瞧見了眼前的這個俊美之人後,又都會想些什麼。

“是的,吾之王。”藍斯恭恭敬敬回答道,聲色中是無比冷靜的沉穩和沉著,這點即使是連自己麵前的達斯迪埃,都顯得略微有些驚異。

“可既然你身為血族,那麼就沒理由效忠於我了吧,你真正的主子,應該是那個布魯赫之子。”達斯迪埃的聲色忽然變得幽遠起來,像是從好遠好遠的地方傳來,帶著曆史獨有的滄桑和悲涼,傳遞至藍斯耳旁,他說的沒錯,雖然達斯迪埃因意外而暴病死亡的時候,傑克還並沒有正式繼任莫伊成為布魯赫曆史上最年輕的殿下,可是他相信自己眼前的這個人即使是身在冥府,也一定能夠準確的獲知地麵上所有的事情。

這令人慟哭悲哀的世界,是沒有什麼事可以逃得過死亡氏族的一代祭司長的。

“吾之王啊,我雖身為嗜血之人,可卻並不是嗜血之心,我雖身來便侍奉一個血族殿下,可我也能夠同時竭盡全力的侍奉您,因為吾為汝之召喚者,而汝聽從吾之召喚現身於現世,上蒼給予您無比強大的肉身和永垂不朽的靈魂,令汝今日再造於世,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所謂的運命早就安排好的。”

藍斯一席話說的不卑不亢,瞳中不時閃過幾絲亮光,在這天地間原本灰暗的色澤下,竟顯得尤為獨特,那對比天空和海水還要湛藍碧清的瞳孔,由於帶著萬分的平靜和冷漠,而顯得冰涼透骨,以至於連這片死靈之海都快要凍結在他的腳下,那杯驚雷劈開在身後的海水,忽的合為一體,打散了許多飛翔在玄黑高空上的黑色不祥之鳥,鳥兒們發出了淒厲的慘叫,可是基於達斯迪埃身在此處,又知趣的都閉上了嘴巴。

死寂旋轉卷裹著眼前的一切,生怕這乖巧的世界會發出一絲絲響動,索性張口吞噬掉了所有能夠發聲的事物,隻把冷漠和沉寂留下,達斯迪埃靜靜的看著跪在自己麵前的人,那一襲黑色的布魯赫標誌的西裝,其實隱隱顯露著藍斯身上特有的香氣,帶有好看花紋的衣領早已被海水和鹹濕的海風浸潤濕透,忽而一滴雨水不知從何處落下,滴打在他肩上,他伸手去幫他輕輕拂拭掉了那一滴水珠,並將拭去水珠的手指放在嘴角品味著屬於他身上特有的味道。

達斯迪埃邊嗅著藍斯身上的香氣,便細細品味著指尖那一滴雨水的味道,藍斯頭頂烏黑的發旋柔順的散落,時而被風吹起,又時而隨風落下,像極了灰暗色天空上飛來飛去的黑色之鳥那對張開的臂翼。

“你願意為我付出一切?”

“是喲,吾之王。”

“那麼也包括你的性命嗎?”

“吾之王喲,吾身為汝之召喚者,汝之所願便是吾之所求。”

聽罷,達斯迪埃嘴角邊的笑容更加深深的揚起,他伸出手放在藍斯的頭頂上,藍斯會意順勢站起身來,直到與那對墨黑色而又充斥著死亡的雙瞳彙合,原本漸漸開始發出一點暖汗的身體忽然驀地頓在原地,那對平靜無瀾盛著大海的雙眼,呆呆的直勾勾朝自己麵前的人望去,隻見一拂鬼魅的笑意從達斯迪埃的唇角邊浮現開來。

伊萊倏而大口吐出一口淤血,低下頭去望著已經被達斯迪埃右手剜進胸口裏的心髒,鮮血淋漓不斷,如同海水倒湧從天邊流下,毫無間斷的潑灑在地麵,浸紅了一片柔軟濕潤的沙土,藍斯盯著自己胸口碗大的傷看了一會兒,繼而抬起臉來詫異的望著達斯迪埃。

“我不需要你的命,因我不想借用任何有靈之物,這個世界的一切都是肮髒不比的,比那個世界還要肮髒上千倍,所以我隻需要從你這裏拿走你的心髒,因為唯有你的心髒才能幫助我在這裏長久呆下去,是用我的肉體,我的靈魂,而你,這個召喚者的心髒,恰恰可以為我提供最直接的能量來源。”說罷,隻聽得一聲驟響,藍斯繼而發出了一聲震天慘叫,連同神經和血肉一度被分離的劈裂聲,達斯迪埃的右手從藍斯胸口前掏出了那顆依舊跳動在自己手心的心髒。通紅鮮豔的心髒在達斯迪埃的指尖來回漲動,似乎想要逃離出新主人的管轄,回到自己的原主人那裏去。

達斯迪埃溫柔的撫摸著捏在手裏帶著血絲的肉塊,輕輕低喃著:“你之所以召喚我出來,難道不是想要我去幫你們嗜血一族完成你們的心願嗎,那我就成全你們,而這個心髒,也僅僅隻是第一份回禮而已,至於後麵我還會要求什麼,就讓我自己來親自向你們索取吧。”

達斯迪埃的聲色原本溫和卻陡然變得冰冷透底,望著早已因失血過多而支撐不住身體蹲下的藍斯道:“召喚者喲,你之所以沒有在我睜開眼那一刹時就死在我手下,是你們的造化,你們要記住,凡有欲求必有索取,你們用古老的禁忌的咒語將我召喚,讓我重臨這肮髒不堪被你們擁擠著的世界,那麼我也定要和你們索取一定的回報,我根本不覬覦你們短暫而悲慘的生命,也對這世間毫無眷戀,可我也是個有著遺憾卻死去的人,我死不瞑目,我一直在等著這一天,能夠有人將我從那深淵地獄中解救,讓我再度君臨這世界,去完成我死前最後的那個心願,那個殺了我還代替了我上任祭祀之位的人,我將會在你們召喚者眼前,將他殺害,一如同他曾經所對待我的那樣,令他魂魄用蕩。”

驚雷忽現,海水連天,雨水倒灌,在這片死靈之海,凡是有生命的事物都一再的周而複始,經過了最嚴苛的考驗,來到這一日,大地上曾經的霸主之一,他再度複活,站在了它們眾群有靈之物的麵前,令它們所有的光輝都顯得暗淡無比,慘淡消融。

冰雪在他的誕生後一度融化,卻又再度染上新的銀色的光輝;花朵在他的誕生之後全部枯萎,卻又繼而重新開放;海洋在他的誕生之後掀起萬丈狂瀾,卻又終而成為了被馴服的乖巧猛獸。

他的重新誕生,便是對這世界的造物主,這世界的召喚者,一個新的挑戰。

與變得慟天的聲音相比,顯得尤為可憐的一記響動,從藍斯的口中又吐出兩塊黑色的濃血,或許是因為右手始終害怕傷口擴大,而抵在心口上的原因,原本被雨水浸潤的衣袖此時此刻早已被染成了一片猩紅,那對盛著上天大海的眸子,躁動不安著,掀起波浪漣漪,最終演化成為了一場自古以來最大的龍卷風暴,猛烈的拍擊著水岸眼眶,瞳孔劇烈的晃動開始憋紅了藍斯的眼周,以至於使得他滿額流下深深淺淺的虛汗,冷汗順著額角流下,一滴一滴如雨水般打在沙土上,而直到那個人從他麵前離開,他終於再也無法支撐起來自己,轟然倒塌,崩潰的仰躺在沙土上,灰暗色的天開始變得模糊不清,隨著黑色之鳥的俯瞰,他開始變得昏昏沉沉,欲醒欲睡。

達斯迪埃親手拿走心髒的地方,如破了洞的屍體般鑲嵌在他的胸口前,淅淅瀝瀝混著雷聲的雨水降下,穿透他碗大的傷口來到地麵,可傷口仍在不斷的湧出血來,浸紅了一整片他仰躺著的沙灘,原本昏黃暗淡的沙灘漸漸變得猩紅且刺目,如同一個剛從地獄中出來的花,上方沾染上死人的血和死人的肉。

嘴角邊溢出血花來,藍斯冷靜下來,想要用盡渾身氣力去製止傷口再繼續出血,血族天生強大的修複能力在此刻發揮了無比重要的作用,耳邊藍色的鋯石發出璀璨而耀眼的光芒,隨著藍光覆蓋了整片沙海,藍斯的身體終於開始漸漸停止了血的湧動,傷口被撫平在肉體表麵,可空洞的位置卻還留著消失的心髒的空缺。藍斯蹙起眉睜開眼來看著頭頂上方,黑色之鳥已經全部消失殆盡,海水也已然呼嘯著平靜下來,藍斯吐出一口淤在肺部好久的血,喃喃啟唇低語了句什麼,霎時隻見天空轟然作響,一道驚天巨雷劈開天幕出現在世間,連同海水在它的撕裂下都變得一分為二,如同被海洋之身波塞冬的三叉戟所分裂一般,完全被分割在海岸兩麵。一切有靈之物早已不知躲去了何方,隻剩下藍斯一人傾身仰躺在沙灘上,藍斯視線模糊,恍惚凝視著頭頂天空,那道驚雷過後,便是一隻渾身漆黑的瘦骨大鳥朝此方飛來。

不,那並不是鳥,仔細望去,卻是一隻這世界並不存在過的生物,直直朝藍斯飛來。黑色龐大的雙翼展開仿佛就能覆蓋這片死亡海域,淒厲而尖銳的叫聲聚集了所有黑色不祥之鳥的聲量,撼動島嶼每一塊角落,令樹根都在地下顫抖。

瘦骨黑鳥朝藍斯飛來,龐大的身軀在降落時卻輕柔而緩慢,仿佛生怕吵醒自己身邊此刻已經昏迷過去的那個人,黑色嶙峋的指爪在沙麵勾勒劃出兩道深深凹槽,繼而用頭顱輕輕蹭動著藍斯的身體,將他帶上了自己的後背。藍斯知曉自己呼喚的鳥兒來了後,極力睜開眼掙紮著使上力氣爬上黑鳥的背部,隨即沉沉暈了過去。

黑鳥展開雙翼,撲扇籠罩起一陣狂風,朝來時方向而去,黑色身影所過之處皆為一片寂然,消失在天上那個被驚雷打開劈裂的缺口。死靈之海在黑鳥的身影消失後又失而複得,撿回了自己的聲音,平靜的大海再度變得喧嘩吵嚷,被分裂開來的水麵又再度合為一體,在被染得濃重的灰黑色天空下奏響巨聲,不祥之鳥一一浮現,來回盤旋,雨水依然倒灌,打濕了在天幕之上飛行的藍斯,血液混著雨水渾濁低下,每每滴進在呼嘯海洋之中,便會引起一陣風卷水,水化為巨龍,趁機追趕那妄想逃脫死靈之海的瘦骨黑鳥,卻無法匹敵其行速,隻是在身後緊緊追著,直到瘦骨遮天的臂翼將其遠遠甩開,最終朝著阿爾薩斯的方向而去。

而那片召喚出了地獄之人的海域,那片迎來了嗜血一族召喚者的海峽,在他們身後變得逐漸模糊起來,被濃重的一層又一層的雲遮蓋住,被縫在了天幕裏麵,再也不得而出,而凡是在那處被打開的棺木,被找到的靈柩,使用過古老之咒的沙灘,都再也不會出現在任何世人的麵前,如同消失的曆史一般被永遠抹開,流散在造物主的眼下,那裏的秘密究竟隱藏了多少,藍斯究竟了解多少,又打破了多少,恐怕永遠也都隻有他自己知道。

而當大鳥終於帶著藍斯趕回阿爾薩斯,藍斯卻在背上輕輕說出了另外一個地方的名字,瘦骨之鳥隨即轉換方向,朝南飛去,來到科西嘉之島,藍斯朝下方眺望,遠遠的科西嘉島嶼的身影浮現,一度曾勾起他對那片死亡之海的深刻陰影,終於開始令他作嘔不止,而直到來到了科西嘉後,藍斯耳邊的鋯石才終於止住了他身體各處湧動不斷的血珠,在那座親王府邸上空,他翻身滾落,隻聽得房內鑰匙轉動聲一響,他終於無力的來到壁爐前靠著,看著眼前的人被噩夢緊緊的魘住,直到恢複了一點點血色後,才開口喚到倫納德的名字。

他雖身在陰影之中,重創傷口卻突然爆裂流出猩紅,待倫納德將那對金色的眼張開後,才發現他竟然正在他麵前,隨著身後壁爐炭火的燃燒,藍斯終於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轉而倒向他懷中,那個被挖空了心髒的地方,被倫納德慌張的用手指緊捂,可藍斯已經沉沉閉上了眼,在夢中所見到的,不是別處,正是那處已經被永遠埋沒在這世上的,死亡之物的聚集聖地。

死靈之海。

傑克的酒紅色雙瞳正直直的落在藍斯的身上。

藍斯的血已經染紅了半麵被單,白色的床單在藍斯的身上不知從何時開始變得猩紅刺眼,而隨著傑克每朝房內走來一步,那濃厚的血液的熟悉的味道,從藍斯的傷口處朝自己發散而來,就像是在喧賓奪主一般,告誡著傑克本人,此刻躺在這裏的人,已經是昏迷不醒的重傷病人。

艾倫看見了傑克走來,微微一愣,便拍了拍倫納德的肩膀,倫納德這才抬起頭來,把目光從藍斯的身上移到從門口走來的傑克那裏,起身微微鞠了躬。傑克恍若無睹,隻是朝著藍斯慢慢走去,直到來到那張被血浸染成鮮紅色的床榻前,坐在了藍斯身旁。

藍斯被達斯迪埃取出心髒的傷口部位已經被伊萊用藥處理過了,現在還是影影綽綽的留下了一個不小的傷疤,因為失血過多藍斯的臉頰蒼白無比,沒有一點血色可言,原本溫潤而淡紅的唇部也已經變得幹燥冷白。順著看下去,隻見連雙臂上都已經是血色一片,無論是衣襟還是褲腿,都是一樣如此。皙白的胳臂雖然被遮擋在了衣袖下,可露在外麵的手腕上還是能夠看得出來開始輕微發紫的神經。

由於傑克是坐在床上的,艾倫站在一旁,無論從何種角度都能清晰的看到傑克臉上的表情。當傑克的眼移到藍斯胸口的位置上時,那對原本充斥著無比悲痛的雙眼,卻猛然湧上一股難以言喻的殺意,在那一刻,艾倫的心髒驟停了一下,因為他知道,自己或許有一天,也將會被傑克用這般的目光所凝視,而每每一想到那個場麵,自己的心就會疼痛起來,絞痛從心頭蔓延,逐步攀附到了渾身各處。

如果你早已知曉了我的身份,那麼為什麼,還要繼續用那種對待從前那個人的溫柔目光,來相待與我。

傑克輕輕撫拭著藍斯冰涼發凍的手,而後又輕輕來到臉頰表麵,在那裏停頓了一下,為藍斯將拂在眉上的黑發小心翼翼的拂拭開來。

“他先去科西嘉找的你嗎?”傑克的聲音如此冰冷,以至於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深深吸入一股不安。

倫納德知道傑克是在問自己,於是點點頭開口道:“是,當時房間很昏暗,因為他一直靠在壁爐上,所以我始終沒有看清他其實已經受傷了。”

“有給他進行治療嗎?”這句話顯然是在問伊萊的,倫納德抽身退後半步,伊萊走上前來點點頭。

血族除過其本身的強大治愈能力之外,關鍵時刻也會借助於族內其他人的力量的,進行能量轉化,從別人的血液裏獲取自己身體所需的能量,當然,這種血液與血液之間的救助,隻會適用於強者與強者之間,再不然便是純種與純種之間,因為唯有這兩類人的血,才會真正的起到它應有的效果。

而伊萊既然如此說,那麼其意所指的就隻能是在場的倫納德了,其實在還沒有到達聖吉爾斯之前,在科西嘉的親王府邸,倫納德就已經咬破了自己的手腕,將自己流出的血喂灌到藍斯的嘴中,這也是為什麼在抵達聖吉爾斯後,藍斯的傷口至少在表麵上已經快要恢複原貌的原因。

傑克沒有回應,那對深重濃厚的瞳孔,死死的盯在藍斯的臉上不曾離開,直到不知就這樣過了多久,忽然一陣狂風襲來,轟的一聲撞開了陽台上的兩扇大玻璃窗戶,狂風令房間內的人都小小驚了一跳,伊萊看傑克那邊仍然無動於衷,心中暗自明白傑克的情緒已經低落到了何等境界,於是快步上前,將門窗等全部關好,又離開這裏,給倫納德和艾倫各倒了一杯熱咖啡回來。

由於馬不停蹄的送往藍斯趕來了聖吉爾斯,倫納德已經是精疲力竭,在加之之前幾天的日夜兼程,奔赴世界各地替傑克偵查有關失落的聖物的消息,此時此刻竟是一時不能自持,臉上露出了疲憊之色,可又顧及於藍斯的狀況,始終不肯回去休息,所以即使伊萊在傑克來之前已經勸了好久讓他去隔壁房間睡一下,倫納德也始終不肯。

“你去休息吧,倫納德,”傑克忽然開口輕聲到,就像是害怕會吵醒熟睡中的藍斯般,伊萊聞聲知會,趕緊走到倫納德的身旁緊緊看著他的臉,然後搖了搖頭,倫納德剛想說什麼,卻被伊萊的這個舉動給生生擋回去了。

倫納德都沒有說的從房間離開,來到門口時又轉身看了一眼熟睡中的藍斯,那張慘白而毫無血色的臉上,正在緩緩的因為自己的血而恢複氣色,當倫納德看見自己的血在藍斯體內終於起了作用時,不禁彎彎勾起了唇角,才放心的走到隔壁去準備休息一下。

伊萊在倫納德離開後也一並離開了房間,關上門後的世界便同房門外的世界完全隔成了兩片天地,一片是黑暗,而另一片,卻是冷淡的月光。

艾倫看著低頭坐在藍斯身旁的傑克,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事實是,現在不論自己說什麼,或許對方都不會再肯接受了,那是傑克最親近的人,是傑克生命中最不可缺少的一個如親兄弟般存在的人,可是此時此刻,那個人卻因為失去了自己的心髒,而仰麵躺在了傑克麵前。猩紅的床單在他和傑克之間成為了再也逾越不了的阻礙,而即使窗外月光依然,這塊空間這兩個似曾相識的人,也不再與過往相同。

艾倫轉身來到自己的衣櫃前,取出一件長的薄絨毯輕輕披在了傑克身上,傑克的身體微微一顫,忽然伸出了手來緊緊攥住了艾倫的手,或許是因為艾倫的手實在太過冰涼,甚至於要比床上熟睡著的藍斯的手還要冰涼幾分,令傑克有些驚訝,便回頭來凝睛細看著艾倫的臉,拉著他來到自己身旁。

“手好涼。”傑克溫柔低語到,“是不是這個房間照到的陽光太少了,還是爐火燒的還不夠旺?”

在聽到傑克連著問了這麼多話後,艾倫不知道為什麼,原本那絞痛著的心髒,又忽而如同得到了什麼東西的撫拭,而變得柔軟不堪,不堪到不堪一擊,不堪到再也無法和之前那顆強壯的心髒所匹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