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赤炎鐵騎聞聲相顧無言,沉默著擦亮兜鍪,磨光刀劍,屏息等著天衍帝衝鋒的號令和一場可以想見的惡戰。
第七日淩晨,城門洞開。赤炎軍握緊刀劍,隻是沒想到魚貫而出的卻不是執劍披甲的士兵,而是通身縞素的貴族,為首之人手捧二尺餘的紅色大盤,盤上所呈的赫然是軒轅氏的頭顱和天子之寶,行過護城長木棧橋,跪地於兩軍陣前,伏地山呼:“高辛氏萬歲,神京百姓獻降!”
這人,也就是後來況俊家的家主,況俊嘉祥。
越三年,況俊嘉祥被封國祀大祭司,位列文武臣工之外,享中西南北四君之厚祿,國家從出征到祭祀,巡狩到祈天,天衍帝無不要聽取況俊嘉祥的意見,受其觀測星辰的警示。哪怕此次北伐,也是況俊嘉祥早早觀天象預警北方有大禍,濟賓王早做準備,才沒有讓蠻族衝破北境屏障,重釀二十年前的北方慘禍。
·
如此身份的況俊氏,試問又哪裏是殷垣這種小人物能夠拿捏的?便是殷垣此時腳下的明堂大殿,十四年前還是況俊家主用來祈福祝禱的宮室呢。
好在,也沒人讓他拿這個主意。
辛鸞一把清淩淩的聲音從後麵傳來,他對那跪在地上的百夫長疑惑道,“你說是誰?況俊家的長公子?是在禁軍領職的況俊宗嚒,他來做什麼?”說著他眼珠一轉,“哦,他弟弟剛剛輸給了白角。”
“正是!”百夫長如蒙大赦,趕緊道,“剛剛卑職阻攔,況俊公子說他不服,要討個公道。”
“討什麼公道?”
“他說叫白角的平民衝撞了他弟弟況俊年,要把那人帶走,還讓我們把台下這些’丘八平民’全部都趕出去!說神京比武是傳了幾百年的規矩,從沒聽說過尊卑貴賤可以放在一塊比試的。”
辛鸞眉頭一結,站起身來,繁麗的衣裾落在地上,“放他們進來,讓他們來找我。”
“殿下!況俊他們就是來鬧事的,”段器從辛鸞的身後伸出手來,“比武旨意變更是陛下親自點頭的!況俊來找茬,我帶人去教訓他們!”
殷垣點頭如搗蒜,連聲附和,“是啊是啊……殿下您且安坐,我和段將軍去就可以了。”
辛鸞不理他,隻將段器的胳膊按下去,“我答應過父王,既然摻手了就要負責到底。”
殷垣一個頭兩個大,東宮一旦下場,今天的事就小不了了。
他趕緊道,“殿下這不算大事,哪需要負什麼責任?況俊意在白家小郎,最差也不過是將他帶走一時半刻,我們到時候再把人救出來也就罷了!”
“不行!”辛鸞斷然道,稚嫩的臉上神色不容輕侮,“比武規製改動過大士族多有不滿,這些總是要有個機會說清楚的,不是今日,也在明日!今日我若任他況俊把人帶走,今後的場麵便是再難收拾!世家子弟爭相效仿,恃強欺弱,規章變作一紙空文,門楣低的武士,能贏也不敢贏了!”
辛鸞端著一口氣站起身來,一整寬袍大袖,“你!帶路!”百夫長聽他一番話已是心中震動,聞言連忙起身引著東宮下樓,擂台上兵刃交擊的聲音尖銳刺耳,段器握緊腰刀緊隨其後,不斷地呼喝聲中快速地舉步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