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比武(3)(2 / 3)

莊珺老頭氣性很大,原想著一月之期已滿,他便再不管他了,管他什麼王族帝裔鳳子龍孫,通通跟他沒有關係了!誰知道這麼空閑了半個月,他在府上倒是無聊了,越想辛襄這臭小子越氣,打聽了這幾日他在哪練琴,趁今日天氣好便出來走了一趟,見到辛襄還裝作一副我隻是路過,你隨便彈,我隨便聽聽的樣子……

·

嚴格來說,辛襄輪指按弦並不準確,弦徽彈來也常有黏連,隻不過辛襄彈琴與他人不同,他重勢不重精,琴譜還未甚解,他彈來卻先成了氣魄。外人看辛襄是雍容懶怠的公子,莊珺看辛襄是不知天高的無賴小兒,可他長袍閑雅地彈起琴來,英武之氣颯然而起,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帝王之氣——讓人心馳神往,目眩神迷。

多少年了啊,不可一世的高辛帝裔,終於又有人重彈這樣的破陣之音,正如那霸業雄主誦詩,無所謂文章技藝,繡口一吐,自有萬裏江山。

·

這樣的琴音的確是不能與人合奏的,尋常之人哪配與他合奏?

莊珺隻是不解,回身問道,“公子為什麼學琴?”

辛襄信手撫了撫桐木琴,像是石子投入潭水,噗地一聲,輕輕驚起一串漣漪,“當然是想彈給重要的人聽。”他不想多說,轉開話頭道,“先生,您的氅尾掉了。”

莊珺剛剛擊鼓一時激動,信手將氅尾丟開了,現在那根掃具還趴在地上呢。辛襄猖狂慣了,沒什麼尊師重道的習慣,絲毫沒有動幫忙撿起來的念頭,老頭撚著胡須看了一眼,“嗯”了一聲,也沒打算撿。

“彈琴之妙,全在左手,你彈到興處總易放難收,重氣勢節奏,抓不準音弦,”誇獎是不可能的,莊珺不罵他已經很難得了,他沉下臉,問,“你自己數數,剛剛錯了幾個音?!”

辛襄乖乖點頭,“四處。”

莊珺十分滿意他的態度,拖著長長的老腔慢慢道,“還是那句話,彈琴嘛,要穩,不能操之過急,紮紮實實、按部就班才對,不要自負天資就急躁。”

辛襄看出莊珺心情不錯,立刻道,“那學生再重彈一遍,先生幫我聽聽。”

·

他話音還沒落,一角漏窗外忽然伸進來一杆馬球杆,齊二在外麵兜著馬喊道:“公子襄!辛遠聲!練好了沒有啊!快出來跟一起比一場啊!你不下場我們玩得忒沒意思啊!”

在他旁邊,還有幾個少年,一邊勒著馬韁約束著躁動的馬兒一邊附和,顯然是打完了一局,過來招貓逗狗來了。深秋季節莊珺穿冬衣,他們倒好,好幾個正袒露著臂膀,身上騰騰地冒著熱氣,露出來的手臂肌肉分明,看起來十分健碩。

能在明堂後殿打馬球的,基本上都是神京中真正有身份的世家子弟了,今天這次比賽裏有齊二這種朝堂三公的嫡子,有中南兩方君侯的血脈,最差的父親也是二品軍銜。少年人爭強好勝,馬球這種運動又最能一邊鬥勇一邊拉近關係,一般少年人隻要是打過一場,管他課堂朝堂,全然不見平日的隔閡。

莊珺看著這群渾身汗臭的混小子就煩,回身撿起氅尾,快走出去像趕蒼蠅一樣朝他們揮趕,“你們這群小子,趕緊走!別搗亂!”

辛襄趕緊喊,“先生,不必理會他們!”

這群少年人是知道莊珺的,也不敢跟他起正麵衝突,扯著馬韁就跑,一邊跑一邊喊:“莊先生啊,您看著就要入冬了,再沒有這麼怡人的天了,還不讓他出來跟我們玩?”

“對啊對啊!公子襄本來就是要下場的,是您把人截住了,現在也該把他還給我們了啊!”

莊珺攆他們也就是做做樣子,哪會真的跟馬兒賽跑,少年人看他折回去了,又意意思思地策馬回來,也不靠近,就結著隊在花廳外麵轉圈,手裏呼呼地揮著馬球杆,一邊跑馬一邊打呼哨。

這群少年家中都有拜莊珺為師的兄弟姐妹,對莊珺還是挺敬畏的,想的也是把辛襄引逗出來就行了,隻是辛襄實在是定力太足,他們轉了好幾圈也沒見辛襄有出來的意思。

齊二忍不住在外麵喊:“司空!你聽沒聽過這句話?”

叫司空的少年高聲地一唱一和,“什麼話啊?說來聽聽!”

“’彈琴?多娘啊!寫詩?多土啊!那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小白臉做的,誰能附這個風雅!’這話我耳熟的緊,一時卻想不出是誰說的了,你能想起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