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遠睜開眼,又見那條黃色細線,這才又想起迫在眉睫的問題:這是在哪兒?能不能逃出去?
佟遠的身體已完全複蘇。他完全確認,自己的雙手正被反綁在身後,雙腳也被綁在一起。他試圖活動手腕腳腕,捆得實在結實,掙紮似乎是徒勞。他試著緩緩扭動身體,腹部又是一陣撕裂之痛。不論綁他的人是何動機,留在這裏就等於束手待斃。佟遠再次嚐試扭動身體,盡量將疼痛控製在可以忍受的範圍,一寸一寸向前移動。黃線漸漸靠近,他看清了,那是牆角的一道微光,來自頭頂的縫隙。借著這一線細光,他似乎隱約看出四周的輪廓:這大概是一口旱井或地窖,冬天用來儲存酸菜的那種,在東北城鎮和鄉村都很常見。怪不得能聞到酸腐的氣味,但氣味又不濃,起碼現在這裏沒有酸菜。
佟遠抬頭看那光源,遙遙在上,總有兩三米的距離,該是從蓋子的邊緣滲透下來的。不知那蓋子有沒有上鎖?他試著立起身子,與那井蓋更近一些。然而手腳被束縛,腹部疼痛難忍,四周空間又小,站直身子絕非易事。他用肩頭頂住牆壁,一點兒點兒向上挪動,耳郭也自然而然貼緊牆壁,那牆壁竟然微微移動,竟是塊木板。
突然間,佟遠聽到一絲呻吟。隱隱約約,若有若無。
佟遠連忙停止移動,屏息靜聽。過了許久,終於又是一聲,像是女人的呻吟,來自木壁的另一側。莫非這地窖被木板分成了兩半,另一半裏還有人?
佟遠心裏突然生出一線希望,開口要問,又忍住了。旁邊若真有人,會不會和他們是一夥的?即便不是,他若問的聲音太響,會不會反而驚動了別人?佟遠又四處看了一遍。這地窖漆黑狹窄,頭頂的蓋子又離得不近。自己被五花大綁,根本也逃不出去。這隔壁的人聲,恐怕是最後的希望——萬一是不知情的鄰居呢?
佟遠把嘴貼近木板,小心翼翼地低聲詢問:“有人嗎?”
半天沒有回音,連呻吟都消失了。四周安靜得出奇,令人懷疑剛才的呻吟聲是否真的存在過。佟遠又問了一遍,微微提高音量。
還是沒有回音。
他再問第三遍,聲音又提高了些,卻已心灰意冷。隔壁卻果然又是一聲,隱隱約約,氣若遊絲,不知是呻吟還是哭泣。佟遠一陣興奮,索性扯開嗓門:
“你是誰?誰在那兒?”
佟遠頭頂卻突然一聲巨響,震耳欲聾。燈光伴著灰塵頓時傾瀉而下。
“小佟!是你嗎?”
佟遠頭頂上有個中年男人在喊。那聲音似曾相識,卻又想不起是誰。剛才那一聲巨響震得佟遠有點兒發蒙,一時沒醒過神來。他抬頭往上看,卻被灰塵迷了眼,刺痛難忍,淚水一個勁兒流,隻覺一道白光照在臉上。頭頂的男人興奮道:
“哎呀,真的是你!我在這裏找了大半天了!沒想到蓋子壓在菜壇子底下!真鬼啊!你要不出聲,還真找不到你!”
佟遠終於想起這是誰的聲音:高總!大湖公關的老板!高總平時難得在辦公室,佟遠入職兩周多,也就隻見過兩三麵,一時沒識別出他的聲音。更濃重的酸腐之氣突然鑽進佟遠的鼻子。佟遠試探著睜開眼睛。果然是高總正蹲在上麵,用手電掃射佟遠四周。原來,頭頂才是真正的地窖,而佟遠所處的,是地窖下挖的暗井。這也算藏得處心積慮了。可高總怎會突然出現?
“你剛才跟誰說話呢?”高總一邊問,一邊用手電光細細搜索暗井的四角。
佟遠這才突然想起剛才聽到的聲音:“隔壁,好像還有個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