線索斷了。除非排查通話記錄——查查這兩個號碼最近是否還撥打或接聽過其他電話。又是一件必須通過服務商完成的工作,不在思梅權力範圍之內。通話記錄調查並不合法,GRE的一般項目都不會采用。個別項目或有例外,但必須經過Steve特批。

總之又是一條死胡同。

佟遠到底在哪裏?他在幹什麼?和誰在一起?

滿腦子問號,滿肚子牽掛。這兩件事既有關聯,又互相矛盾,這讓思梅不知如何是好。其實這世界原本充滿矛盾,感情中的男女,牽掛得越深,疑問就越多,這倒是自然不過的事。

*

中午,前台秘書琳達帶領幾名年輕的初級調查師,邀思梅一起出去吃午餐。

琳達喜歡和一切在GRE有前途的人交往,隻要對方不拒絕。思梅空降北京,由大老板Steve親自引見,自然屬於琳達的交往範圍。其他幾個小調查師和高級調查師相距甚遠,因此少一些芥蒂,多了一些仰慕和好奇。琳達新年時曾幫亞洲區的幾位美女調查師訂過來京的機票和酒店,思梅也在其中。琳達雖不知內情,卻也猜到這是有特殊任務,因此難免在小調查師耳邊添油加醋。

思梅知道琳達事先做了渲染,而且多半言過其實。可她犯不上讓誰掃興,隨口講了些臥底的事,把公司和人名都略去。即便如此,小調查師們還是聽得興致勃勃,紛紛提問。思梅並不深入作答,欲蓋彌彰,反讓聽眾們興致更高。她見時機成熟,伺機轉移話題,大家果然開始討論北京辦公室的同事,這才是思梅需要的。

有關Steve的新聞倒是並不多。Steve神秘莫測,嚴肅苛刻,這些思梅早都知道。年輕調查師們雖每天和Steve一起工作,卻難得有說話的機會,跟他的實際接觸恐怕比思梅還少得多。倒是聽說了一些傳聞,比如Steve也曾在國外留學,或者有神秘的外國女友,又或者女友雖在國外,卻並非外國人,而且背景深厚,非富即貴。也有人聽說,Steve在GRE一路順風順水,全靠美國總公司裏的靠山。傳聞畢竟是傳聞,並不十分可信。

倒是有關老方的消息更有意義:來自公安係統,大概因為什麼不良表現被開除,之後加入GRE中國,是本地最早的元老之一。老方神通廣大,曾在90年代為GRE立下汗馬功勞——那時法律不如現在健全,灰色地帶非常寬廣,不論中國政府還是美國政府,對做生意都沒有今天這麼多約束。言外之意,老方的“神通”不夠光明正大。最近十年,中國政府加強控製,美國政府更是“狗抓老鼠”——對本國公司在其他國家的腐敗行為也橫加製裁。GRE不得不對其全球機構加強管理。老方的調查作用受到約束,時髦的新功能又不具備:不精通電腦,完全不會英語,不能寫報告,逐漸被GRE的工作模式拋棄。難得有項目用得上他,工資倒是不少拿。這樣的員工能留到今天已算奇跡。

有人悄悄地補充,其實去年老方曾被Steve秘密開除,不知為何,沒過幾天又重新回來上班。而且索性什麼都不幹,每天公然看報喝茶。“還把腳放在椅子上!就在老板門外!”說到老方,琳達最為不滿,鼻子和眼睛都挪了位:“還打算在GRE養老啊!我就不信,Steve能忍得了他!你們注意沒?Steve現在都不正眼看他!招呼也不打!”

“Steve也不和我們打招呼。”有小分析師怯怯地回答。琳達把眼一翻:“他當然不會跟你們這些小孩打招呼。可姓方的是老員工,在GRE的時間比Steve還長呢!”

“那Steve為什麼還留著他?”又有人發問。

“也許是他本事大,所以留著以後有用?”有人試著作答,“聽說什麼電話記錄啦,戶籍信息啦,銀行賬號啦,隻要需要的,他都能弄到?”

琳達用鼻子哼了一聲,一臉不屑道:“那些都是違法的!根本就不能拿!GRE也從來不用!”

思梅心中倒是微微一動:他能查通話記錄?

大夥吃完午飯,回到公司,各自分頭工作。

到了下午,辦公大廳似乎變得更忙,眾人走路都變成小跑。大概是發現一天的工作計劃難以按時完成,心裏起急。唯獨思梅和老方的角落比較安靜,沒人跑來跑去。Steve的辦公室一天沒開門,不知他在不在裏麵。老方仍是喝茶看報,自在清閑。

思梅悶頭在網上搜了半天,有關那兩個手機號碼還是一無所獲。她抬頭看看老方,心想也許他有辦法,隻是不知如何開口。正巧老方也在看她,這讓思梅有些難堪,連忙低頭假裝認真工作。老方反倒丟下報紙,起身走過來,嘻嘻笑著問:“需要幫忙嗎?反正閑著也是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