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當她從監聽器裏聽到那賬本時,一秒鍾都沒耽擱,立刻打電話給正守候在小區門外的Jack,她說:“他們車裏有一個賬本。請你務必立刻找到它,交給我。”

*

“你讓我怎麼冷靜?長山的會計讓人救走了!剛才還去跟常芳裝神弄鬼,騙走了長山工廠的賬本!這到底是誰幹的?你真的不知道嗎?”

趙安妮一反平日的嬌嗲,尖銳刺耳的聲音,化作電磁波,從平穀半山一處隱蔽的大院子裏升起,劃破北京霧靄籠罩的夜空,落進CBD那些高聳的大廈裏。

今晚她是真的起急了。就在半個小時之前,她接到常芳的電話,那個蠢女人,聲音還在打顫,周身大概都因為恐懼而發抖,可她畢竟還是恢複了理智:鬼是不會有興趣拿走她的賬本的。

“廢話!”趙安妮不等對方說完,立刻尖聲反駁,“當然跟稅務局看到的賬本不一樣了!不然黃金龍也不能讓常芳隨身帶到上海!”

手機裏一陣持久而低沉的男聲,平靜而委婉。這讓趙安妮多少也平靜了些,略微降低了音量:“真不是你的人?你可別騙我!跟你沒關係那就更糟糕!”

手機裏又是一陣低語。趙安妮搖頭道:“當然沒有!我哪敢告訴姓馮的?他還不得吃了我?他那麼小心翼翼的,任何地方都不用自己的名字,就是為了不留證據。可黃金龍的私賬上恐怕就不一樣了!再說就算沒有姓馮的名字,什麼長山啊,金合啊,華夏啊,中原啊,估計都有!那種東西,誰看了都一目了然!這你還不懂?留什麼也別留白紙黑字!”

對方又是一陣低語,這次反倒讓趙安妮更氣:“放屁!什麼我舅舅!真要出了事,誰也沒用!姓馮的更沒用!他自身都難保,肯定第一個拿我當替罪羊!你別光看熱鬧,一定幫我查清楚,到底是誰在跟我作對!要是上麵的,那我得趕快帶著錢消失!本來就是我的錢,是我冒險弄來的!”

手機裏幾聲笑,緊跟著一陣輕聲細語。趙安妮的臉仿佛迎上一陣春風,眉頭舒展開來,聲音也柔軟了:“嘁,那要看你表現了!帶你走有什麼好?你們男人都壞!最壞了!一點兒不可信!”

對方又在說些什麼,趙安妮耐著性子聽了幾秒,嘴角帶著淺笑。“嘁!那就證明給我看吧!我現在很脆弱,很需要你。所以呢,你得隨身帶著你那杆破熒光筆,別讓我隻能在你在辦公室的時候才能聯係到你。聽見沒?不然的話,我就直接打你座機!不!打你公司前台,讓她們轉!嘻嘻!”

一陣輕笑,劃過夜空,落在Steve耳畔。

“別鬧,乖!”

Steve的聲音很溫柔,麵色卻很嚴峻,毫無笑意。

他把黃色的熒光筆扔在桌子上,起身走出辦公室,穿過狹長的走廊,打開檔案室的門。按照他早已習慣的步伐,走過一排排檔案櫃,停留在最後兩排沒有標記的櫃子前。

他取出一個沒貼標簽的文件夾,打開來。掏出隨身攜帶的筆,在新的一頁寫下:

2011.1.19.長山公司的第二本賬。被誰拿走了?

Steve畫了個大大的問號,又在“第二本賬”四個字上畫了一個圈。他盯著這行字看了許久,才合上文件夾,小心翼翼插回架子裏,轉身走出檔案室,返回自己的辦公室。

在辦公室門外,他駐足片刻,轉身看了看正對著辦公室的那張桌子,桌麵多了一隻杯子和一台手提電腦,但仍比辦公大廳裏大部分桌麵幹淨很多。May去哪兒了?似乎一下午都沒有見到她。她是個聰明女孩,聰明女孩往往想法比較多,坐過這張桌子的女孩都很聰明,想法也都很多,但都不是他的對手。

桌角的一盒名片吸引了Steve的注意。他走過去,輕輕拿起盒子,一張一張翻看名片,盡管上麵都印著同樣的名字:

謝燕

Steve眉頭微微一皺,心裏隱隱生出一絲不安:這隻燕子,她到底飛到哪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