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遠沉默了片刻,突然調轉話題:“想問你一件事。昨晚,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思梅早料到佟遠遲早會問,所以回答得坦率而流暢:“我找人查了你前天打給我的那個號碼,那號碼曾經給長春的一家租車行打過電話。所以我就得到了車牌照,也拿到了租車人的信息。然後,請朋友幫忙,查到你在上海的位置。”

“哪個朋友?是不是昨晚給你開車的?”佟遠的語氣有些急躁。這問題讓思梅有些意外,可她不想再向佟遠隱瞞什麼:“嗯。也不是朋友,是我上海的前同事。”

佟遠大概也意識到自己的唐突,緩和了語氣,解釋道:“昨晚,我不是告訴你,那個姓常的老會計交給我們一本賬本?高總把賬本放在汽車後備廂裏了。我跟你見麵,離開了一會兒,有人趁機撬開後備廂,把賬本偷走了。”

“有人把賬本偷走了?”思梅吃了一驚,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聲音有點高,連忙用手遮住嘴,四處看看。大家都在忙碌,貌似沒人注意她。難道佟遠懷疑是Jack偷走了賬本?Jack一直守在車外,的確有機會去做這件事情。但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佟遠並不了解Jack,自然不知他有沒有動機。思梅把事情經過和盤托出:

“車子的位置,一開始是北京的一位同事幫我查的,但他並不知道你。他查出車到了上海,卻說上海的具體位置查不出,讓我去找我以前上海的領導Jack幫忙,也就是GRE上海辦公室的前總監。他一直對我很關照,以前出於對我安全的考慮,反對我參與金沙這個項目。他不放心我跟黃金龍去長山,所以違反中國區大老板的命令,私自去長山試圖保護我,和中國區大老板發生了爭執,所以被迫離了職。他人很好,我一直很信任他,所以昨天找他幫忙,他很爽快地答應了。他查出車的具體位置,還開車帶著我一起去找你,我相信那賬本不是他拿的,因為他和這個案子已經沒有關係了。而我,就更不會去拿那本賬本的。你知道我留在GRE,就隻有一個目的。”

“明白。”佟遠的回答短暫而幹脆。

“是高總讓你給我打電話的對吧?他是不是很生氣?”思梅擔心道。長山的賬本被盜,致勝投資又沒查出任何東西。如果高總真的一心想要抓到趙安妮的證據,那昨夜佟遠的“開小差”可算損失不小。

佟遠卻斷然道:“無所謂。反正我相信你。”

*

佟遠果斷地掛斷電話。他正站在房間中央,看著高總,好像等待領導責問的員工。

這是一間簡陋的小旅館,每晚不足百元的那種。距離虹橋機場不遠,頭頂是連續不斷的飛機轟鳴。佟遠知道高總在上海有長久住處,但他顯然沒打算把佟遠帶去那裏。佟遠並不知道高總有沒有家室。按他的年齡不該沒有,隻不過從沒聽任何人提起過。

“她怎麼說?”高總眉間鎖著濃重的結,自昨晚還沒打開過。

“她不知道賬本的事。”佟遠回答得很幹脆。高總的背景還是個謎。不管這件事到底和思梅是否真的有關,他不想把思梅真的扯進這潭渾水裏。

“致勝投資呢?”高總的聲音更加沉悶。思梅的郵件已讓高總過目,反正也沒什麼能瞞得住他。再說沒有高總相助,根本沒辦法和思梅繼續聯絡。

“沒查出任何關聯。她知道的都寫在郵件裏了。她盡力了。”佟遠如實回答。他並沒撒謊,但立場很鮮明。他一向如此,隻要不是在做秘密調查,他從不擔心表明真實立場。他不怕惹高總生氣,也不怕高總把他交給警察。如果他還有用,高總再生氣也會留著他;如果他已經沒用,高總再開心也會丟掉他。

高總的聲音果然緩和,峰回路轉:“沒事兒!老會計不敢在厲鬼麵前撒謊!關係一定有,就看咱們能不能查出來!總不能把幾千萬美金隨隨便便放在不熟的人名下。你說對不對?”

高總注視著佟遠,好像耐心的老師在等待學生說出答案。佟遠也凝神靜思,隱隱覺得有些線索,努力回憶了一會兒,豁然開朗道:“對了!趙安妮帶我去過一趟杭州,在靈隱寺燒香的時候,她說時間太緊,不然可以回家看看!我當時還覺得奇怪,青島離杭州那麼遠。說不定,她真的和浙江有關係?”

高總興奮道:“線索就在這兒!”

佟遠早已迫不及待:“咱們去浙江走一趟?”

“這主意不錯!不過,這次我去不了。我讓小蔡陪你,再找個可靠的司機!”高總拍拍佟遠的肩膀,滿意道,“好小子!還真是幹這一行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