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看得見的債好還,難以償還的都是看不見的債,看不見的心債,人們通常會叫它責任。遲一凡說他是粗人,不懂責任,也不想負什麼責任,他隻知道還債,還清了,也就能舒坦地睡覺了。可是,老天卻沒有告訴他怎麼討債,更沒有告訴他該向誰討債。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遲一凡迷上了寫。他寫的第一部——《我的青春獻給了誰》,名字很俗,我一直都這麼認為,我寫這部的時候,有點兒像中國版的《少年維特的煩惱》,迷茫,困頓,反思,或許就是那部的基調。也看過同名的另一部,當然,作者不是我,作者是誰呢?我也不記得了。是看過了,可沒在腦子裏留下點什麼,隻是覺得納悶,同樣是《我的青春獻給了誰》,可為什麼他(她)寫的就能出版,我寫的就隻能當引火用的廢紙呢?唉,同人不同命啊……
可是,突然又覺得自己很可笑,當初寫東西,隻是閑著無聊時拿來消遣的玩意兒,根本就沒想要出版或者發表。或許是虛榮心作祟,最終還是經不起哥們的慫恿,他居然莫名其妙的把平時寫下來的一些雜碎,糅合成了一桌大餐,還給它冠上了“”的名號,現在想想真是白白糟蹋了“”這個體裁的內涵,罪過,罪過啊!
隻是,有時候很多事情一旦有了缺口,後麵隨之發生的很多事情,似乎就不在掌控範圍之列了,更何況有了開始,就必然會有結束,不管事情結束時的狀況是不是你想要的,你都很難左右它。
就像他當初賺錢供妹妹讀書,就像他當初傻哩吧嘰地給嫚玲寫情書,初衷不能算是壞的吧,可每一件事情還不都是以落寞和無奈收場。唉,用腳趾頭想想,都有點憋屈,甚至還有些犯賤。
“咕咕咕”,不好,肚子唱起了空城計,不去想那些破事了,還是找點什麼東西填填肚子吧。他一個機靈,從床上翻了下來,決定先把稿子的事情擱一擱,把生活的重心放在解決生計問題上來。
這麼想著的時候,他準備把出版社退給他的稿子,塞到床下的紙箱子裏,讓它睡大覺。他習慣性地拖出了那個大大的紙箱子,箱子上早已鋪上了一層厚厚的灰,裏麵靜靜地躺著他的多部“傑作”。哥們都這麼說的,他也就恬不知恥地這麼認為了。
猛然意識到他的稿子落在了車上,心猛地一沉,好在什麼樣的風浪他也都碰到過了,也就隻是沉了那麼不到半秒鍾的時間,他的心又會到了它原來的軌跡。
給出版社退回來的稿子,跟廢紙有什麼區別呢,落在車上,也不過就相當於扔進了垃圾桶,不過,那疊稿紙至少也有兩斤吧,換一瓶礦泉水的錢還是值的。
他把紙箱塞進了床底,拍了拍手上的灰,起身離開了他昏暗的小屋。
現在是北京時間16點整,離他上班的時間還有一個半小時。說到這裏,也許就會有人要問了,他是做什麼工作的?能有這樣的疑問,其實也很正常,因為他上班的時間恰恰是大多數公司下班的時間,如果個別同誌想象力豐富的話,估計要懷疑他是不是生了三隻手。
我向毛主席保證,他絕對是個良民,雖然是落魄了點,是潦倒了些,可也不至於要去做那等作奸犯科的勾當。
遲一凡經常說,他雖然是個粗人,這點革命自覺性還是有的,追根溯源,還真虧老爸當年把他哥往死裏打那股勁兒,想想都讓人心驚膽戰的,他膽子小,估計就是那會兒給嚇的,現在雖說也成人了,可小時候留下來的後遺症是怎麼也改不了。
細想想,他現在的年齡也跟他老爸揍他哥那時候相仿。隻不過,同樣的歲數,他老爸當時已經是三個孩子的爹,而他至今還是光棍一條,難怪他老爸當年會說“一代不如一代”呢,他老人家可真有遠見啊!
好了,對他老爸的景仰與佩服,暫告一小段落,還是言歸正傳,說說他的工作,他是做什麼工作的呢?這個工作有很多種稱謂的,而且這些稱謂會因說話的對象不同,會有些微的變化。
比如,他會對家裏人說,他是倉庫主管;他會對哥們,當然是要好的哥們,他會說,他就是一看門兒的;他會對鄰居說,當然是在不得不說的情況下才說,一般情況下,他不大喜歡跟鄰居磨嘰這檔子事情,他便直接說他是保安!
這麼說,能明白嗎?啥?沒整明白!唉,簡單點說吧,他就是一倉庫的破保安,而且是那倉庫唯一的保安。說到這裏,估計又有人要磕磣他了,說你就一保安,還這麼窮折騰個啥呀,耍那麼些名詞,哥們你累不累呀?
對於這個問題的答案,在本人細細斟酌三秒鍾之後,終於能言之成文,並記錄如下:其一,他為什麼要跟家裏人說他是倉庫主管?倉庫就他一個人看守,主管不是他,又會是誰?鄉下人怕兩樣東西,一樣是“錢”,一樣是“權”,一個“倉庫主管”,跟舊時地主家的管家又有什麼不同,在鄉下人的眼裏,這個稱謂可是集“錢”和“權”於一身啊,他們能不敬畏我三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