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大封諸呂（下）
聯姻
太後總攬朝政之後，首先換掉了未央宮的衛尉王猛，讓劉澤接任。
還是在太後為少婦的時候，為了挽救和劉邦的婚姻危機，和兩個哥哥一起拉起了隊伍，響應劉邦反秦。當時她負責到高祖的老家中陽裏征兵，就是在那時認識了劉澤，從此劉澤也就成了太後信得過的人。
論血緣關係，劉澤算是劉邦的堂兄弟，稱呼呂雉為嫂子。因為這一點上，呂雉對劉澤不能完全放心，所以在任命劉澤為朝廷的總護衛不久，又讓自己的族人呂更始擔任了長樂宮的衛尉卿，專門負責對她的警衛。特別是啟動分封諸呂的計劃後，對劉澤更加不放心。
太後的妹妹呂媭和樊噲結婚後，先生了一個兒子樊伉，後因樊噲多數時間跟隨劉邦在外，幾年後才又生了一個女兒，起名叫樊儷。一雙兒女的名字合在一起就是伉儷，大概說明樊噲和呂媭是一對比較美滿的夫妻。
樊儷剛剛滿十五歲，呂媭就和姐姐商量給她找一個什麼樣的婆家，讓一手遮天的大姨媽看有合適的給指定一個。呂雉這時剛剛辦完了少帝和外孫女的大婚，正為自己不避閑言碎語，成功策劃了這樁哪怕被世俗稱為最大的亂倫，也要絕對讓婚姻為皇權服務的創舉而興奮，聽到這個請求，她又素喜歡這個外甥女的天資聰穎、人小鬼大，某種程度上很像小時候的自己，當即有了主意，對妹妹說：“這個事包在我身上，一定給你們個驚喜。”
齊王劉肥去世後，呂雉讓他的長子劉襄接了班，但卻把齊國分為三部分，其中一部分給了魯王張偃。為了安慰劉肥的後代，同時也為即將開始的大封諸呂做好組織上的準備，太後又封劉襄的兩個弟弟劉章為朱虛侯，劉興居為東牟侯。弟兄三人中，太後聽說劉章最不安分，特調到自己身邊任宿衛，既是防止弟兄三人抱成一團對朝廷形成威脅，也有把劉章作為人質的意思。
劉章這時尚不足二十歲，腦子想的沒那麼複雜，太後封他為侯，又把他調到長安，他以為真的是重用呢，因此上來表現得忠心耿耿，做事很認真。太後看他很有膽識，有意拉攏他，希望他將來能為呂氏做事，把呂祿的長女呂冬嫁給了他。但隨著劉章閱曆的加深，對太後的用意漸漸有了清醒的認識，開始在太後的麵前耍起了兩麵派。同時警告呂冬，不要當太後的耳報神，把家裏的什麼事都對太後說，不然先把她殺了。也是因為這個丈夫太優秀，呂冬不想失去他，同時她沒有姑奶奶的那種政治欲望，不但有些事不向太後學舌，反而把從娘家聽來的消息告訴劉章。
一次呂冬從娘家回來，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對劉章說：“太後準備封幾個侄子為諸侯王，其他大臣都同意，隻有王丞相不同意，說‘高帝在時，曾與諸臣約，非劉氏而王者，天下共擊之’，惹得太後很生氣，準備撤他的職。”
劉章說：“真有這回事？明知高帝有言在先，太後還起意做這種事，她是欺負劉家人年齡弱小啊。我一定要阻止這件事。”
呂冬說：“連王丞相都阻止不了，你怎麼阻止？我給你說是要你知道這件事，並不是要你去冒險。”
劉章說：“隻要是有血性的劉家人都不能坐視不管，我可告訴你，你現在是劉家人，不要把我賣了。至於怎麼阻止，我自有辦法。”
呂冬生氣地說：“我要想賣你，就不對你說了，真是不識好人心。”
這年的夏天，宮中舉行伏羊節，太後宴請群臣，為讓大家喝得高興，太後讓劉章做監酒官，要求不準賴酒、欠酒、逃酒，凡做不到者由監酒官執行處罰。劉章說：“我是行伍之人，最崇拜爺爺酒後斬蛇的氣概，喝酒如打仗，請允許我按軍法處置不聽酒令者。”
太後看這小子說話辦事幹脆利索，從心裏喜歡，但並沒把他說的話當成多認真的事，隨便說了一聲：“可以。”
讓太後沒想到的是，劉章作這番請示的時候，心裏早存了一個念頭，他看今天在座的，除了朝中大臣外，多是呂姓的親屬和族人，有意借機打擊一下呂姓的氣焰，讓他們知道劉氏後繼有人，不會讓姓呂的隨便奪了自己的江山。
酒宴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大家都喝得高興，誰也沒注意到呂氏族人呂車因不勝酒力，偷偷跑了出去。劉章悄悄地跟在他的後麵，看他直往宮門走去，也不叫住他，而是抽出腰間的寶劍，用衣袖拭了拭，快速地尾隨上來。呂車出了宮門，左右看看，見沒有人阻攔，長噓了一口氣，輕鬆地邁開大步離開這地方。劉章大喝一聲：“沒用的熊包，哪裏逃！”呂車還沒來得及反應，劉章揮劍把他的頭砍了下來，然後又從他的衣袖裏搜出了一隻酒杯，提著人頭來見太後，說：“此人違反酒令，不經允許，擅自逃出宮門，我按令把他斬了。”
太後大吃一驚，說：“隻是違了酒令，你就把人給殺了？”
正在吃酒的人見劉章提著一個血淋淋的人頭，聽太後說此人隻是因為躲酒逃了出去，就被朱虛侯殺了，個個愣在了那裏。
劉章說：“我是請示過太後的，按軍法執行酒令。”
太後說：“這……這……這也太重了點，殺的是什麼人？”
有和呂車相近的人回說：“相府侍曹呂車。”
太後一聽是呂氏的人，記起此人是去年經衛尉卿呂更始推薦被她安排到王陵身邊的，馬上臉色變了，罵道:“大膽劉章，今天本是一個高興的日子，你卻以執行酒令為名，草菅人命，這樣以後誰還敢到宮裏來赴宴？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是要孤立我老太婆啊。如果任你這樣胡為，勢必形成一個大臣互相殘殺的局麵，太不可想象了。劉澤，這個人交給你來處理，是殺人償命，還是革職查辦，按律議決。”
劉澤算是劉章的長輩，交給他來處理，本身考慮到劉章是呂祿的女婿，有照顧的意思。但劉澤覺得這是一件棘手的事，推脫說：“這……這……這，衛尉府是負責保衛任務的，這……這件事是不是交給廷尉更合適？”
太後說：“劉章是你手下的人，犯了錯自然交給你處理。他是你劉家的人，就要看看你能不能秉公執法。”
劉章當時被綁了起來，大臣們不歡而散，太後背後隱隱地感到了一絲寒意。
呂祿因軍務在身，當晚沒參加太後舉行的宴會。呂冬得知丈夫被抓，當晚找到父親讓他去求太後說情，第二天一早，父女倆一塊來見太後。看著侄孫女哭成了一個淚美人，侄子四十多歲的人，左一個姑姑太後，右一個太後姑姑，並說：“女婿年齡小，血氣方剛，說話辦事一時欠考慮，您就饒了他這一次吧。”
太後深謀遠慮地說：“他絕不是年齡小，不懂事，是看著我們呂家在朝中的勢力越來越大，氣不過，故意給我難看。這才是開頭，要不治他的罪，以後能翻天。”
呂祿說：“太後做事總是往深裏想，我覺得這孩子沒這麼壞，他們小夫妻倆自結婚以後，一直很恩愛，如果對太後不滿，平時也應有些表露，但他從來都沒有，背地裏都是說太後好，怎麼器重他，怎麼效忠太後。”
太後問呂冬：“是這樣的嗎？”
呂冬哭泣著說：“是的姑奶奶太後，他從來沒說過呂家不好的話，常說太後是一個了不起的女人，沒有太後，劉家的江山就守不住，還說劉呂兩家要都像我們倆結成親戚，跟老祖宗似的，這天下就會永遠是我們的。”
太後被呂冬的稱呼喊樂了，又聽她說出劉呂兩家都像他們結成夫妻的話，當時來了靈感，口氣緩和地說：“這個事我已交給劉澤處理，你們有要求對他講吧。”
劉澤接了這個案子，找了幾個參謀幫他拿主意，其中有一個叫田子春的分析說：“太後既叫你處理，就沒有殺其頭的意思，但不處理不行，不處理會讓這些年輕的軍官越來越驕橫，今後誰都可以隨便殺人，太後絕不容許這種現象再次發生。處理過重，劉家、呂祿將軍會不滿意，過輕，對死者親屬和其他大臣又沒法交待，所以這件事很難啊。”
謀士張思說：“管他呢，事大事小，過去就了。我們隻要不殺他的頭，太後就不會怪罪。要想讓其他人滿意，隻管照重的處理就是了。”
後來呂祿又來求劉澤，劉澤聽說是太後讓他們來找的，心裏有了底，給予了撤銷宿衛職務，攆出宮門，另謀出路的處理。向太後彙報後，太後說了聲：“你的人，不要問我。”接下來太後卻給劉澤做起了媒，說：“樊將軍的女兒到了嫁人的年齡，小妮子長得大大方方，很討人喜歡，我想讓她嫁給你，你可樂意？”
劉澤說：“啟稟太後，我現在家中已有一妻兩妾，怎麼好再娶別的女人呢？”
太後說：“都生的什麼孩？”
劉澤晦氣地說：“不瞞太後，小臣是個絕戶頭的命，雖娶了一群女人，卻生了一群丫頭片子。”
太後說：“就是嘛，這個情況我早知道了。孔子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所以才要給你找個年齡小的破破，興許一喜就能生出男孩子來”。
劉澤說：“這倒是件好事，謝謝太後美意。但我的年齡和樊將軍差不多，他的女兒我是見過的，我一個四五十歲的老頭子，怎好糟踏人家如花似玉的女兒？有點太造孽了。”
太後說：“別假了，小女孩不好，難道給你找個八十歲的老太太好？隻要女方沒意見，你操什麼心。”
劉澤說：“我是怕他們不同意。”
太後說：“這個你放心，我自能做通他們的工作。”
劉澤說：“隻是我那幾個老婆都跟夜叉似的，讓樊小姐做小，太虧了她了。”
太後說：“都休掉！一人補兩個錢算完，你要不夠從國庫裏支，反正也沒人找你還。”
這時樊噲已死，即使活著也是一個不當老婆家的人。呂媭一向把權力看得比較重，經不住太後的幾句開導，說：“女孩子總歸是別人家的人，關鍵是要嫁得對娘家有用，嫁給劉澤後，就把劉家的這個長輩控製在了我們手裏。”接著太後又許了一些別的好處，呂媭愉快地答應了。
其後不久，劉澤被封為琅玡王，成為平衡劉呂勢力的重要棋子。
劉邦去世後，他的幾個兒子先後到了封國任職，由於都有一幫謀臣跟隨，漸漸都培養起了自己的勢力。太後開始大封諸呂後，引起了朝野的一片議論。以她的政治嗅覺，這些不和諧的音符，當然會讓她有所察覺，但她最不放心的是劉氏諸王的態度，怕他們一人反水，群起響應，朝廷內再有人支持，那將會產生很嚴重的後果。呂冬的一句話，給了她很大啟發，腦子中逐漸形成了通過另一種途徑占有天下的思路。
她把呂家的女孩大致算了一下，又把劉家的青年男子數了數，決定劉呂兩家來一次空前的大聯姻。可惜呂家近親的女孩不多，現在隻有呂產之女呂姝、呂祿的小女兒呂竹尚未出嫁，算上正在守寡的張皇後，也隻有三個。看看遠遠不夠配劉邦的子孫的，太後又從宗人的女兒中選拔了一個叫呂琪的，補充進來。
新年的上巳節前，呂雉先派使者到各諸侯國去，點名讓一些國王和有關的功侯於上巳節之日務必趕到都城長安參加祭祠活動，並告訴他們屆時太後有特別的賞賜。
劉邦的還活著的幾個兒子中，除劉恒年齡稍長，離開長安時，太後把她的貼身侍女竇猗房送給他做了老婆，其他的年齡都不大，雖在自己的國家有成群結隊的美女服侍，但都還沒有舉行大婚。他們中有的是呂雉親手帶大的，有的雖不是她帶大，但在長安時見了她也要尊稱為母後。隨著年齡的漸長，這些人越來越知道了太後的厲害。現在太後讓他們來，沒有人敢不來。
燕王劉建在來長安前，突然得暴病而死。太後聞燕王和後宮美人有一個非婚生育的兒子，年不滿周歲，當即派人將其殺害了。不久封呂祿之子腄侯呂通為燕王。
這是一個晴好的日子，春光明媚，風和日麗。舉行完上巳節的活動，太後讓劉呂兩姓的成員都到未央宮聚會，說有喜事向大家宣布。多數人不知道怎麼回事，稀裏糊塗地跟著進了宮。到了大殿一看，張燈結彩，鼓笙齊鳴，牆上柱子上貼著大大的喜字，充滿喜慶氣份。大家都納悶，不知道太後要給什麼人辦喜事。
一陣鬧騰之後，太後從後殿領著四個頂著紅蓋頭的新人走了出來，她向鳳榻上一坐，四個新人被人領著一字站在了旁邊。太監張釋喊了一聲：“肅敬”，整個大殿內頓時鴉雀無聲。接著太後麵露喜色地說：“高帝的幾位皇子皇孫都到了大婚的年齡，為他們早日成個家，既是為了完成高帝對我的托咐，也是我作為母後太後的責任。今天劉呂兩家的成員和親戚都湊齊了，我要為他們隆重舉行賜婚儀式。下麵我鄭重宣布：將長公主劉朵之女、原皇後張嫣賜予淮南王劉長為王後，將交侯呂產之女呂姝賜予梁王劉恢為王後，將呂氏宗人之女呂琪賜予趙王劉友為王後，將漢陽侯呂祿幼女呂竹賜予東牟侯劉興居為妻。今天我們榮幸地為四對新人舉行集體婚禮，幾位小王侯爺站到前麵來，在把你們的媳婦領走之前，我有話問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