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局長話音剛落,掌聲熱烈依舊。林文建端詳了一番,這高振民的確很年輕,四十歲出頭,單瘦且不高的身材,頭有些過早的謝頂。高振民上世紀八十年代末在省稅務學院畢業後,就分配到了省局工作,年少春風得意,從業務處室幹到辦公室,一直跟隨著省局領導一起,耳濡目染,潛移默化,威嚴於麵而錦繡於胸,這次能來到北湖任職,圓了心目中的一大理想,雖然誰都曉得這種任職的時間不會太長,匆匆過客,頂多不過三年而已,但這種基層的經曆對於一個年輕幹部有多麼重要,有了這種在基層當一把手的經曆,以後再往上走,與同起點的很多人比起來,就有了過硬的政治資本,底氣自然不同,同級別的很多處級幹部,都想來此地鍍上一層金,因此當聽說高振民來北湖時,不少人都羨慕不已,抱怨春風不度玉門關。
想到這裏,高振民的心情很是愉悅,如同逆練九陰真經打通了任督二脈,真想一聲長嘯,等到主持會議的章副書記請他講話時,他的思緒才回到現場,他說得很短,無非是感謝省局黨組的信任,能來北湖工作,與同誌們共事是一種光榮,表示將努力加強學習,認真工作,合作共事,不辜負領導的期望和信任。等他說完,章副書記宣布宴會開始,周局長帶頭端起了酒杯,大家說說笑笑,氣氛輕鬆了許多,領導們開始一輪輪地碰杯,紛紛過來敬周局長的酒,周局長久曆沙場,喝酒自是海量,不一會臉上漸漸泛出紅光,腦門滲出絲絲汗珠,天氣的寒意也蓋不住酒席的熱情,周局長轉過瘦如仙鶴般的身軀,問高振民:“振民啊,怎麼樣?有信心嗎?”高振民聽了,端起酒杯,仿佛杯中蕩漾萬丈豪情:“請省局領導放心,一定不辜負期望!”林文建知道奚若蘭副處長不能飲酒,早就要辦公室主任何其樂安排好了礦泉水,高局長在敬了周局長後,又用酒敬了奚若蘭一杯。
林文建端著杯子隻隨眾人意思了一下,倒不是他沒有酒量不能喝,而是一直在關注著場麵,在官場經過這麼多年的曆練,他自然清楚今天的份量,新局長剛到任,作為合作共事、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上司兼搭檔,往後的日子還長著呢,同時,他更擔心章健夫,怕他心裏再也無法承受這樣的痛苦,悶在心裏,又發泄不出來。他瞧了一眼章健夫,發現他表麵上雖然擠出一絲微笑,但精神就像一株失了水的植物一樣有氣無力,猜想他此時可能比商朝被挖了心肝的大臣比幹還難受。
林文建也是省稅務學院畢業的,隻不過低高振民一屆,他與奚若蘭和高振民師出同門,周局長當年在省稅務學院當院長時,三個人都做過他的學生。林文建剛畢業時,分配在下麵縣局,因為腹有詩書,寫得一手錦繡文章,為人低調,性格謹慎,沒過幾年,仕途就平步青雲,當上了縣局局長,再後來,調到市局當了兩年辦公室主任,去年剛被提拔為副局長,幾年內連升三級,有人說他的官運是坐了神舟七號,像火箭一樣快。其實在林文建的政治生涯中,有一個重要的人物與他相連,此人就是他妻子吉兆的叔叔吉安邦,現在的江南省委組織部常務副部長。早幾年他提縣局局長時,吉部長給省局打了個招呼,省局周局長又是林文建大學時的老校長,一直欣賞林文建的人品和才幹,因此對吉部長的招呼心照不宣,後來提市局副局長,雖說是經過民主推薦與組織考查,走的正規途徑,但旁人都知道,個中自有他叔叔的一份因素。
周局長打了個飽嗝順了順逆流的氣息,林文建看了,馬上揣測到領導的意思是酒足飯飽差不多可以收場了,於是趕緊示意辦公室主任何其樂,何其樂忙不迭地朝周局長耳邊湊過去,說:“局長,賓館的黃經理看到今天領導都來齊了,中午特意安排了各位領導們飯後洗個腳,放鬆放鬆,您看是不是可以……”周局長這時候已經帶著幾分醉意,他嘴裏含糊不清地嗯了一聲,隨即一臉驚愕地說道:“洗腳?沒聽說過中國足球隊員洗腳的故事嗎?河中生靈神秘死亡,下遊居民得上怪病,沿岸植物不斷變異,都是國足洗腳惹的禍啊。”周局長的冷幽默逗得領導們哈哈大笑,知道老局長是故意賣關子,於是都誇老局長思想解放,語言時尚,關注網絡民意。林文建見此情景,示意何其樂趕緊打電話通知黃總,待到一行說說笑笑出來時,經理黃小麗已經在足浴部門口等著,她甜甜地叫了一聲各位領導好,十幾個洗腳小姐也身著職業服裝一字排開,雙手繞指扣在胸前,低頭淺笑,恭聲說著歡迎各位領導光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