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情何以堪
才淡平安夜色，濃情又向新年。
今天是陽曆年底的最後一天，林文建一進辦公室，就收到了何其樂送來的關於市局黨組成員今晚帶隊慰問各縣區分局年底關賬的安排通知，通知上寫著，市政府的薛市長和主管財稅工作的劉副市長今晚都會來市局慰問，高振民領著計財科長在市局坐鎮指揮，其餘的黨組成員每人帶一兩個科室負責人分頭下去，林文建和何其樂被安排在金山分局。
按照慣例，稅務機關今晚截止到十二點關賬，相關計劃統計人員都要加班，一直工作到十二點，準時準確統計出整整一年來各項稅收入庫的數據，作為向上級稅務機關和政府部門一年工作的成果彙報。這一天，上至國務院總理下到縣長，都會到稅務機關表示親切慰問，總理不可能派發紅包，但市縣裏的局長們遠比總理自由，派發紅包往往成了慰問的一道大餐，第二天，從中央電視台到地方各級的新聞媒體，相關稅收情況的新聞便是報道的重頭戲。因此，如果說稅務機關一年之中有幾十天忙碌的話，那麼年底這最後的一天，無疑是壓軸的。
林文建拿起桌上的電話，拔通了金德敖的手機，問了收入任務的完成情況，還算理想，比計劃超收五百萬，金局長說：“已經安排征收大廳和有關業務科室的幹部晚上加班，局裏班子成員等著林局長光臨指導。”林文建加重了語氣強調說：“下午我和何主任一起過來，今天一定要盯緊點，給有稅源潛力的企業提前打個招呼，與銀行銜接好，怕省局臨時追加任務，到時候措手不及，凡事預則立嘛。”
放下電話，想起海源公司的案子，林文建頭腦裏又浮現出那天金德敖不同意案件移交市稽查局時講的那些話，照常理來說，一個公司在自己的轄區內注冊，一把手不具體管這些事，除非是某種特殊關係，而金德敖一直對案子遮遮掩掩，猶抱琵琶，明顯的表現出某種不正常，令人不得不懷疑這其中的貓兒膩，那麼這種特殊關係又會是什麼呢？
林文建正沉思間，有人敲門，進來的是金山分局的副局長戴勁，他送來份報告，遞給林文建後，說：“林局長，商輝的前期治療費用已花去五萬多元，醫生說為了修複被損傷的神經，腦部還要重新做開顱手術，情況理想的話，有蘇醒的可能。”又說：“局裏經費困難，再也墊付不起了，請市局增拔二十萬元專項治療經費，所以寫了個專題報告送來。”林文建匆匆瀏覽了一下，他知道下麵分局的實際情況，雖說二十萬元不能保證，但救人總是第一位的，於是說道：“第二次手術後有可能蘇醒，這對商輝本人和家屬是個好消息，追加經費的事，我先與高局長商量一下，多少總要解決一部分的，但你們要兩條腿走路，盡快找醫保中心，爭取他們的支持，這才是解決問題的根本辦法。”林文建又問了案子的情況，戴勁告訴他，稽查局派了兩個調查組，正在外調取證，一個組南下廣東深圳，調查出口退稅的報關情況；另一個組正在調查與海源公司相關聯的企業情況，目前正在緊鑼密鼓地進行。
林文建聽了，叮囑說：“這樣進行，方向是對的，要加強與公安、銀行和海關等部門的密切聯係，真有騙取出口退稅的話，這些部門都是查找證據的要害關鍵。”
戴勁走了，望著他的背影，林文建覺得真是棵好苗子，戴勁今年三十出頭，是個成熟穩重並且有魄力的幹部，金山分局的班子成員，除了戴勁，其他都過了五十或者說即將五十了，年齡與知識結構嚴重的不合理，這些年來，金德敖不怎麼管事，大事畫個圈，小事根本不管很多工作都是他在落實，隻是定位於自己的角色，他不可能太拋頭露麵罷了。
征管科的付科長敲門進來，說省局征管處和信息中心來了人，檢查征管軟件上網模擬運行的情況，今天中飯安排在市裏麵的金湖酒店，請林局長出席一下，以示北湖市局領導的重視。付科長姓付，是正科長，因為付科長聽起來就是副科長，帶有明顯的歧義，所以大家都叫他科長，或者是付正科長。林文建聽了付正科長的彙報後，皺了皺眉頭：“今天這麼緊張，上麵還來人搞檢查？真是有點不合時宜。”但他未說出來，隻是問帶隊的是哪個？付正科長回答說是征管處的一個副處長，林文建說：“知道了，到時提醒我一下就行。”
一上午喝多了茶，林文建覺得有些內急，從洗手間輕鬆出來後，在走道上碰見了章健夫和馬步歸，章健夫一隻手捋著頭發，一隻手拎著包，腹部像懷了三個月胎兒的馬步歸，兩隻手“孵”著茶杯，像捧著隻剛剛出生的小雞那麼小心翼翼，看樣子他們是準備下去慰問，看見林文建，章健夫的黨旗臉上露出了難得的笑容，林文建開玩笑說：“章書記去了平山可得注意身體啊，平山的‘最高發院’蠻有名氣的啦。”林文建說的是平山縣城的一景，不到五百米的一條街上充斥著上百家發廊，“最高發院”是其中最著名的一家。說是發廊，其實是變相的色情場所。每逢夜幕降臨，染著各色頭發、衣著暴露的小姐們就站在街頭公然拉客，所謂“繁榮娼盛”，有什麼欲望，就有什麼市場。隔著這條街，賣性保健用品的和治療各類男女性病的診所，生意也是出奇的好。章健夫聽了，擺擺手打著哈哈說：“那是你們年輕人的事，我這把老骨頭，早就不中用了。”林文建繼續調侃說：“男人四十歲是精品，五十歲是極品呢。”章健夫邊上電梯邊回敬說：“我差不多是廢品了，屬於聯想級別的，你們才是奔騰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