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情何以堪(2 / 3)

林文建是在中午陪完省局客人後,下午與何其樂來到金山分局的。在局裏會議室,副局長戴勁告訴他,從窗口能清晰看見的那棟紅色小樓,就是現在鬧得沸沸揚揚的海源公司。林文建看到,這是一個獨立的院子,座落在北湖市經濟技術開發區的最東端,公司雖然有圍牆圈了場地,但除了幾間貨物倉庫,再也不見生產車間,院內停了好幾輛高級轎車,院落中一棟五層的房子,除了玻璃是藍色,紅牆紅瓦紅燈籠,仿佛北湖的“紅樓”。大門前並排栽了五棵鬆樹,戴勁說那是風水先生的傑作,遊大利常年呆在深圳,因為毗鄰香港,特別相信風水,公司開業前他特地從香港請來一位風水大師,大師自稱是黃大仙的十三代謫傳弟子,在看到對麵一家公司的大門前蹲著兩尊石虎後,大師建議遊大利在門前栽五棵鬆樹,取武鬆打虎的諧音,說是這樣才能占得風水先機。林文建望著眼前這棟略顯普通而俗氣的小樓,猜想它其貌不揚的外表下麵,該是有著怎樣複雜和驚人的內幕。

就在林文建觀察著的時候,遊大利也正“惦記”著他的對手。遊大利是接了公司經理的緊急電話後連夜趕回北湖的,姓遊的長得像企鵝一樣矮胖,腆著的肚子像懷了九個月的身孕,因為穿不住褲子,總是係著兩條背帶,金絲眼鏡後麵一臉的油頭粉麵。遊大利的辦公室在五樓當頭的總統套間,他相信高高在上的說法,一張比雙人床還大的辦公桌上筆墨紙硯一應俱全,牆上掛著一幅畫,一隻魚鷹正盯著水裏的魚,畫上寫著“唯我獨有”四個字。公司李經理在彙報了國稅稽查的情況後,忐忑不安地看著自己的上司,遊大利踱著方步,陰陰地說道:“你們這幫廢物,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當初隻是要你們給他們點顏色瞧瞧,誰叫你們弄出這麼大的動靜!現在深圳的萬達公司那邊已經有麻煩了,稅務局的人已經封存了所有財務賬本,局勢難以預料,一步被動,滿盤皆輸啊。”

“我也未想到鮑華這小子膽子這麼大,捅出了天大的漏子。”李經理心有餘悸。

鮑華是海源公司保安部的經理,當年從武警部隊複員後,當過遊大利的司機,是他的心腹之一,遊大利人到深圳後,把他安置在北湖海源公司。“鮑華現在到哪去了?”遊大利問。

“出事後連夜就走了,我給了他筆錢,要他半年後再與我聯係。”

“打傷了他們的一個稽查局長,國稅局絕對不會善罷甘休,馬上還會再來,你要一口咬定與打人無關,財務主管已經承認那十八份專用發票是虛開,就按這個由頭扛著,大不了背個虛開發票的罪名,隻要把騙稅的事掩蓋過去就行,要是實在不行的話,就……”遊大利沒有說下去,他估摸著李經理應該懂他的所指。“就什麼?”李經理囁嚅著問。“還能什麼,火燒赤壁啊。”遊大利停止了踱步,幾乎吼叫著,“幸好當時老首長他們報信及時,把關鍵的報關資料拿掉了,否則的話被稽查局查到,就暴露無遺了。還有,據我們的人說,市國稅局的副局長林文建親自抓這個案子,你安排一下,給我盡快約劉副市長,請國稅局的林副局長吃飯,再加上老首長那邊做做工作,估計問題應該不會太大。”遊大利用手敲打著桌子,這一瞬間,他心裏恢複了自信,而自信是源於他與官場多年打交道的經驗,“不怕當官的,就怕當官的沒愛好。”他想起了賴昌星的這句名言。

晚上十二點,林文建從金山分局出來,新年的夜空中已是一片火樹銀花,煙花起落,像是歲月的交序更替,霜晨的空氣格外清新,他愜意地吸了一口,微風吹過,林文建感覺到了時間的流動,手機不斷地收到來自朋友同事的祝福信息,其中有一條他最盼望也最令他感動,是奚若蘭發來的:時間因祝福而流光溢彩,空氣因祝福而芬芳襲人,心情因祝福而花開燦爛,當你打開信息時,願新年的祝福讓你開心此時此刻!他抬頭仰望滿天繁星,驀然感到一種沁入肺腑的溫潤。

夜晚屬於思考的精靈。回到家裏,林文建依然興奮得毫無睡意,他來到洗漱間,憋足氣,深深地把頭埋進盆裏,熱水浸膚的感覺真好,仿佛一雙溫馨的女性的柔手,軟軟地撫摸著你的雙頰。那麼這位女性又是誰呢?林文建癡癡地想。清代文士張潮在《 幽夢三影 》裏說,因花想美人,因酒想俠客,因月想好友,因山水想得意詩文,現在自己是因水想佳人,那位曾經讓他魂牽夢繞的奚若蘭,現在的江南省國稅局人事處副處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