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錞於說:“我一開始的時候,都沒有替它們冠名,但是遭到大家一致的反對。”
林冰說:“就屈服了。”
張錞於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
看了一圈,走出來的時候,林冰看了看表,說:“張先生,你陪了我三刻鍾,按理,我得給你付谘詢費。”
張錞於笑道:“那是,我也得按規矩給你付點子費。”
林冰也笑了,說:“張先生,如果我聘請你做我的顧問,也就是移建豆粉園的策劃顧問,你會不會接受?”
張錞於說:“我們公司,不僅承接園林景觀策劃,也有營造的能力……”
林冰毫不客氣地說:“營造的能力你不夠,我注意到,你承接完成的工程,都是小工程,就目前你的實力來說,還不可能完成移建豆粉園的工程。所以,我要的不是你的施工能力,而是你的理念和知識。”
張錞於不得不佩服林冰的厲害,就在這麼簡單的說說看看之間,她已經將他個人的情況和公司的情況摸得透熟了,張錞於不由得點了點頭。
林冰卻是步步緊逼,說:“聘請你做顧問的事情,你看怎麼樣?”
張錞於想了想,說:“我再考慮考慮。”
林冰爽快地說:“好,我等你的答複,反正我們馬上就搬來你這兒辦公,你隨時可以答複我,不過時間不能太長。另外,我們這是鬆散的結構,不是萬年樁,這在合同上會寫明的,我隨時可以解聘,你也隨時可以炒我的魷魚……”她看張錞於要說話,擺了一下手,“你先讓我說完,再有,我的顧問也可能就是你一個,也可能有好幾個人,那是我的事情。”
張錞於說:“那當然。”
林冰走後,張錞於的一個朋友問他:“她是幹什麼的?”
張錞於說:“移建豆粉園。”
三
移建豆粉園的事情一決定,龔主任更坐不住了,趕緊催促雨庭,希望除了簡單的報道之外,要有一篇稍大一點的文章。豆粉園是個不為人知的園林,別說對外界的影響,即使在南州老百姓中,知名度也並不高。如果說南州現有的那些對外開放的園林尤其是一些被列為世界遺產的遊人如織、名聞天下的重點園林,是開朗的大姐姐,豆粉園更像是一位深藏閨中無人知的小妹妹,現在,這位小妹妹也終於快要浮出水麵了。龔主任需要雨庭全麵地介紹一下豆粉園的背景,以及豆粉園即將移建的詳細情況。
雨庭撐著雨傘,在豆粉園裏轉了轉。老張聽說是個記者,也跟在後麵走了走。他告訴雨庭,這幾天,來豆粉園的人很多,他在這裏守了近二十年,也沒來過這麼多人,雨庭想問問老張的看法,老張卻不肯說,隻是搖頭:“這事情,是他們的事情。”
春雨綿綿,天氣陰鬱得厲害,雨庭走到豆粉園後牆,從殘敗倒塌的後牆往外望去,突然看到,雨中殘磚碎瓦堆著的廢墟上,謝北方正站在那裏,手裏拿著紙和筆,正在畫著什麼。
雨庭喊了一聲:“謝北方!”一邊趕緊跑過去,將自己的傘遮在謝北方的頭頂上。
謝北方卻身不由己地往後退了退,傘上掉下的雨點正打在他的眼鏡片上,謝北方眼前一片模糊,有些狼狽,想摘下來擦一擦,又覺得不妥,嘴裏說:“是雨庭,又遇見你了。”
雨庭想不到在這裏見到謝北方,意外地高興,嘴上卻說:“謝北方,你那天騙我了吧,你三點鍾根本就沒有到圖書館去,是嗎?”
謝北方有點著急,說話都不太利索了:“我,我沒有,沒有騙你,我是定了三點去圖書館的,和你分手以後,看時間還早,我就去書店看了看,後來去圖書館的路上,碰到個老熟人,拉著我說了一會兒話,到圖書館晚了二十分鍾——真的,我沒有騙你,我……你是不是……”
雨庭見他這麼認真地急,有點於心不忍了,趕緊說:“沒事的,沒事的,我跟你逗著玩的,我又不知道你有沒有三點鍾到圖書館,再說了,三點鍾到圖書館還是五點鍾到圖書館,沒有區別的,隻要圖書館不關門……”
謝北方說:“我真的是三點二十分到圖書館,我不會騙你的,進去的時候,我正好看到圖書館牆上的大鍾,當時我還想,今天遲了……”
雨庭道:“謝北方,你不用解釋得那麼清楚,我又沒有懷疑你。”
謝北方說:“我知道你沒有懷疑我,但是我說話要負責任的。”
雨庭笑道:“你覺得應該向我負責任嗎?”
謝北方愣了一下,他也覺察到雨庭的好笑,就有些無措,過了一會兒,喃喃地說:“反正,反正,我覺得對別人說話,都應該負責任。”
雨庭笑得更厲害了:“其實,有些人,他們根本就是不負責任的人,你也就不必向他們什麼負責,就像我……”
謝北方說:“不不,你不是……你別誤會……”
雨庭見他越來越急,不忍心再開他的玩笑,便把話題扯過去,說:“你來豆粉園幹什麼?”
謝北方說:“他們要移建豆粉園,想將豆粉園後牆外的舊戲台一並設計進去……”
雨庭說:“是林冰吧?”
謝北方說:“是的,林冰女士,是顧家語先生的代理人……”他停頓了一下,覺得自己剛才的話沒有說清楚,又解釋說,“他們去過古戲研究館,想請研究館的人給他們出出主意,提供一點關於舊台戲的資料或建議,後來我查了查有關武平會館的資料。”
雨庭看了看,說:“這地方,原來是武平會館?”
謝北方微微皺著眉,顯得十分不安地說:“基本上是這麼確定的,但是問題很大,資料上的情況與現實的情況出入很大,我懷疑有些資料可能是錯誤的……”
雨庭不由被他的認真吸引了,問道:“為什麼?”
謝北方說:“資料記載的武平會館那樣的規模和結構,與這裏的地形是完全不相符合的……”
雨庭注意到謝北方手裏拿著的紙早已經被雨打濕了,問道:“你想把這裏的地形畫下來?”
謝北方說:“開始是想畫的,但是看過之後,留下很深的印象,不畫也能記得的了。”
雨庭說:“你打算怎麼辦?”
謝北方想了想,說:“繼續考證武平會館,首先要尋找進一步的可靠資料,然後再……”
雨庭說:“你有沒有想過,也許根本就是搞錯了的,可不可能是另一個舊戲台,不是武平會館的戲台,這裏也根本就不是武平會館所在地?”
謝北方好像忽然被提醒了,心情沉重起來。默默地想了一會兒,像是對雨庭說,又像是自言自語道:“記載是明白無誤的,武平會館,錦繡路中段的書香弄39號,建於某某年,毀於某某年,如果真是搞錯了的,那是太不負責任的態度,對於曆史,對於文物,怎麼能這樣呢?”
雨庭注視著謝北方,感受著他身上的那股奇怪的氣息。那天晚上在馨香廳,這種氣息已經深入了她的感覺,現在,她更分明地感覺到,謝北方的氣場,正在漸漸地侵入她的靈魂。雨庭一直是跑文化新聞的,在南州,對於南州曆史、對南州傳統文化高度重視的人不止一二,大聲疾呼的也大有人在,雨庭並非沒有頭腦的人,對任何事情,她都有自己的判斷和評價,但麵對謝北方,雨庭的心卻有些亂了。
雨庭說:“謝北方,有沒有人說你迂?”
謝北方點點頭:“有的,經常有人說我迂。”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雨庭,又說,“你也覺得我有點迂吧?”
能說會道的雨庭,一時卻說不出話來了。在一個開放的信息時代,在一個什麼都可以接受和消化的時代,謝北方卻一直固守著自己的思想和那一塊狹小的天地。
林冰急匆匆地趕到了,先向雨庭打過招呼,然後對謝北方微微彎了彎身子以示歉意:“對不起,對不起,謝先生,我遲到了!讓您等了!”
謝北方說:“不要緊,不要緊,我也剛剛到。”
林冰說:“按約定的時間,我遲了一刻鍾……”
雨庭看林冰滿臉歉意,就替她說:“南州街道狹窄,一下雨,就容易堵車……”
林冰說:“是堵塞了車,但是無論是什麼原因,遲到就是遲到,這是我應該向謝先生道歉的。”
雨庭差一點發笑,這個林冰,這一點倒是和謝北方很像,說幾點就得幾點。不過雨庭知道,這兩個人,可完全不是一回事情。
他們一起到豆粉園的立雪堂坐下,林冰已經在這裏增設了臨時的桌椅和茶水。豆粉園移建的消息一傳開,一兩天時間裏,來豆粉園的人已經絡繹不絕了。
林冰約謝北方來,是想聽聽他對舊戲台的建議,謝北方先說了說對武平會館遺址的疑惑,但是林冰對這個東西不感興趣,她直截了當地說:“謝先生,你的考證,對我們沒有什麼實際的意義,我就不聽了,根據顧先生的意見,我們設想在移建後的豆粉園內,增設一個仿古的戲台,謝先生,你看看,這個設想,能否行得通?在建築風格上、傳統習俗上,是否協調?”
謝北方說:“應該是可以的,過去南州的大戶人家,本來就有這種習慣,豆粉園,本來也就是大戶人家的花園,所以,風格上、習俗上,是沒有矛盾的。”
雨庭也插上來說:“有人說南曲是牆內開花牆外香,不久前就有人提出將南曲請進園林的建議,這樣不僅牆內開花牆外香,牆內也香。”
林冰說:“好,那我們就談第二個問題,戲台的位置和規模,想聽聽謝先生的意見。”
謝北方說:“這個戲台是置在園林裏邊的,不宜太大,位置更不宜太顯著,首先一點,不能影響和改變原有豆粉園的基本風格,我的想法,可以以現在這樣的地形為參考,也在移建後的豆粉園後部,甚至可以另開一個門。這樣,戲台和豆粉園有分有合,以後南曲的演出能夠興盛起來,也不至於影響園林的安靜,而來園林的人,也一樣能被南曲的雅音所吸引……”
謝北方像變了一個人,一說到南曲,一說到戲台,他神采奕奕,平時說話不太順溜、一著急起來甚至還有點結巴,現在卻滔滔不絕,一個疙頓也不打。雨庭在一邊注視著他,聽他說到南曲的演出能夠興盛起來,滿臉放光。雨庭心中,不知怎麼的,卻有些難過。
林冰是一個問題緊追著一個問題,又問:“如果我們的戲台,要取一個名字,還得請謝先生出出主意。”
謝北方脫口而出:“哪樣的名字也比不過馨香廳好啊!”
林冰也脫口而出:“我們的想法完全一致。”
雨庭看他們一廂情願地談得頭頭是道,忍不住說:“馨香廳有冠名權,是屬於南州文化局的。”
林冰又不假思索地說:“那我就買他的冠名權!”
謝北方一下子卻似乎有點舍不得了,好像馨香廳是他家的,他喃喃地說:“這名字可能買嗎?馨香廳會賣名字嗎?”
林冰說:“這世界上,隻要買賣合理,雙方有利,生意就能做成!”
謝北方心裏突然一陣難過,說:“要是真的賣了,馨香廳就沒有了,我再也不能去馨香廳聽南曲了。”
林冰笑起來,說:“謝先生這話不對了,馨香廳不是沒有了,而是到了我那裏,我不是一樣組織南曲演出,你不是一樣能夠看演出?”
謝北方有些驚訝:“你……”
林冰說:“難道你以為我建古戲台、給戲台冠名,是為了仿搭一個靜止的文物?你錯了,我怎麼可能讓我手裏建起來的任何東西變成死的,成為一堆廢料,成為不能增值、不能創造效益的東西?這就是商人的職業眼光和職業道德。”
被林冰的激情一鼓動,謝北方重新又有點興奮起來,說:“要真是這樣,那可就太好啦,也可以改善一下演出場所的環境和條件……”
林冰說:“那是當然,首先得有冷暖氣,那天晚上去馨香廳看演出,把我凍得,差一點逃出來,演員在台上也夠嗆,穿了個綾羅綢緞,瑟瑟發抖,連嗓子都放不開。”
謝北方感動地說:“林女士,謝謝你,這麼理解和支持南州的傳統文化……”
林冰說:“謝我?你是不是以為我喜歡南曲、熱愛南曲,其實呀,我根本也聽不懂,別說喜歡了。我是個性子急的人,坐在那裏聽南曲,能把我急死……”
別說謝北方了,連反應靈敏的雨庭也聽不懂她的意思。
林冰說:“我不是為我自己去看演出的,是為了顧先生,先生是南曲迷,在美國,機會少,現在先生來不了,我既然來了,就替先生了一了這個心願。再說了,下麵的工作,也需要我了解這門藝術,這可是被稱作活化石的瑰寶!”
雨庭說:“那也還是應該感謝你,至少那些喜愛南曲的觀眾和演員,會感謝你為他們提供的條件……”
林冰說:“我不能接受這樣的感謝,說實在的,主觀上,我的出發點並不是為了觀眾,也不是為了演員。當然,如果事情做好了,客觀上確實會帶來一些變化。”
雨庭開玩笑說:“林女士,謝北方可以成為你的高參……”
林冰說:“是呀,我正在考慮聘請他當我的顧問。”
雨庭說:“那你月薪開多少呀?”
謝北方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結結巴巴地說:“不,不,我沒有這個意思,我沒有說……”
林冰不解地看看謝北方:“什麼,你沒有什麼意思?”
謝北方臉更紅了,連話都說不出來,雨庭笑道:“他說他不願意考慮報酬問題。”
林冰更不解,又看了看謝北方:“你不考慮報酬的問題?你不考慮報酬的問題,我們如果不談妥報酬的問題,你怎麼可能認真地替我工作?”
謝北方目瞪口呆。
雨庭原想替他們兩人溝通一下,但是話到嘴邊,覺得說也是白說。這兩個人,相去實在太遠。
這天晚上,雨庭回到家裏,有點心神不寧。在電視前坐了半天,也不知看了什麼,後來幹脆關了電視,在家裏翻起書來,翻著翻著,自己便笑起來,想,我成謝北方了,我查找武平會館的資料幹什麼呢?但是,想雖然這麼想著,也有些嘲笑自己,但行為上卻仍然是這麼做著,有關武平會館的記載是這樣的:
位於南州錦繡路書香弄39號,清光緒十二年(1886年)河南武平(今屬河北省)旅平綢緞業商人集資創建。規模較大,占地麵積約5000平方米。建築坐北朝南,中軸線上依次為照壁、頭門、戲台、正殿。此外,還因地製宜,於頭門東連出一廳,正殿西接出一樓……其布局、形製,在南州古建築中並不多見。武平會館於1945年倒塌。
雨庭寫下了一篇文章的標題:《南州人,你知道武平會館嗎?》,寫下標題後,雨庭忽然覺得自己很想聽聽謝北方的聲音,但這才想到,根本就沒有謝北方的電話和地址,就打個電話問尉敏,尉敏說:“雨庭,你這時候找謝北方,想幹什麼?”
雨庭說:“約會。”
尉敏說:“這麼晚了,你約他,他也不會出來的。”
雨庭說:“你別管這麼多。”
尉敏說:“電話我可以告訴你,但是我勸你最好別打。”
雨庭說:“為什麼?”
尉敏猶豫了一下,說:“我說真話吧,怕你誤會我,以為我吃醋,以為我小氣,心胸狹窄,我不把實話告訴你,跟你說假話吧,又怕你……”
雨庭說:“你也別說什麼實話假話,你隻要告訴我他的電話就行。”
尉敏道:“你一定要?”
雨庭說:“要。”
電話那頭尉敏歎息一聲,報出了一個電話號碼。雨庭記下後,卻忍不住問道:“尉敏,你歎什麼氣?”
尉敏說:“你不問,我也要告訴你的,接電話的,不會是他本人啊,你要有思想準備。”
雨庭心裏一閃,說:“怎麼,會是他老婆?”
尉敏說:“老婆倒是沒有的,和我一樣,王老五一個,不過我這可是鑽石王老五,他呀,充其量一個玻璃王老五……”
雨庭有些急:“尉敏,少說廢話啦。”
尉敏說:“雨庭,你怎麼啦,真的……唉唉,誰讓我前世裏欠了你,我跟你說,謝北方和他媽媽住在一起……”
雨庭心裏放下一些什麼,輕鬆多了,笑道:“好啦好啦,你忙吧。”掛斷電話,就給謝北方家裏撥過去,接電話的果然是個女的,幸好事先有尉敏的提醒,雨庭有思想準備,便客氣地道:“你好,我找謝北方。”
雨庭聽著話筒那邊的聲音,等著謝北方的母親在電話裏喊謝北方聽電話,但是等到卻是謝北方母親彬彬有禮的詢問:“請問你哪裏?”
雨庭說:“我是謝北方的朋友。”
“朋友?哪個朋友?你姓什麼?”那邊的口氣一直是和和氣氣的,但是這種窮追不舍的態度,卻讓人心裏說不出的窩囊,雨庭說:“謝北方知道我的。”
謝北方的母親更加不解,說:“謝北方知道你?我怎麼不知道你?謝北方的朋友,我一般都知道的。”
雨庭忍住不快說:“我是他新近結識的朋友,所以可能你還不認得我。”
那邊輕聲地一笑,說:“這不大可能的,謝北方結識任何人,都告訴我的,他最近也沒有談起認識了什麼人,尤其是女孩子。”
雨庭隻好說:“我是報社的,姓方,你請謝北方聽電話好嗎?”
謝北方的母親才終於喊謝北方了:“北方,有個報社的人找你,她說她姓方……”
過了一會謝北方來接電話了:“喂,哪位?”
雨庭好不容易才聽到謝北方的聲音,趕緊說:“謝北方,是我,方雨庭。”
謝北方說:“方雨庭?噢,雨庭,是你,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嗎?”
雨庭滿腔的熱情,一下子降到了冰點,握著電話甚至不知怎麼辦了。
謝北方聽不到雨庭的聲音,又問了一句:“有要緊事嗎?”
“沒什麼事,”雨庭泄了氣,低聲說,“沒事。”
謝北方說:“噢,沒事,沒事我就……”雖然謝北方沒有說出下麵的話,但要掛斷電話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雨庭趕緊問道:“你在幹什麼呢?”
但是那邊謝北方已經掛了電話,沒有聽到雨庭的問話。聽著話筒裏嘟嘟嘟的忙音,雨庭心裏憋得有點難受,想了想,又撥通了謝北方的電話,僅僅幾秒鍾時間,電話那頭已經又是謝北方的母親了,她說:“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