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3 / 3)

葛翎的臉氣得煞白,幾乎是喊了起來:“我抗議對共產黨員搞法西斯專政!”

“這個曆史時期,就是要專你們這些走資派還鄉團的政!”秦副局長笑容可掬地說,“你一貫仇視毛澤東思想,這次定你個現行反革命帽子還便宜了你;”說著,他把葛翎在幹校的所謂罪行,又把“火力偵察”中奄抄到的那段話,緩緩地讀給葛翎聽,然後遞給葛翎一支沾水鋼筆。“有言有行!這段話等於反標,白紙黑字,在結論上簽字吧!”

葛翎是個內熱的人,雖然年近六十了,血管裏流的不是冰冷的水;而是沸騰著的熱血。他沒有掩飾內心的憤怒,隻用那歎在水田裏千了多年活的雙手,輕輕一折,沾水鋼筆就斷成兩截,他嘴唇哆嘹著質問秦副局長說,“林彪搞鍛最撮域的年月,你沒有敢定我葛翎的罪,林彪摔死兒年了,你……”

秦副局長臉上不帶一點怒意,但是眉毛壓得一高一低,他裝出一副文皺皺的樣兒說:“那時候,讓你這條大魚砸破了網,現在首長有指示,對你們這些殺回來的還鄉團,一個個的過篩,不能再放一個過網!”

“還鄉團?”葛翎聽著紮耳朵的字眼,差點跳了起來。

“冷靜點!這逛曆史給你們的新稱呼!”秦副局長不動聲色地微笑著。

葛翎把折斷的鋼筆往桌子上一拍:“行了!你知道我那筆記本上的話是誰說過嗎?”

秦副局長笑而不答。他確實不知道這話是誰說過的,但不能露出草包的本相,便用笑給自己遮醜。

“告訴你!”葛翎用拳頭擂著梟子。“是周總理在第一次青代會上講的,你不是在給我定罪,是在審判敬愛的周總理!我抗議!剛才秦副局長心裏有點吃驚,葛翎吐出了周總理的名宇,他反而笑得更坦然了,順手把一張《文彙報》扔給葛翎:“黨內最大的走資派,扶植死不改悔的走資派上台,葛翎!這指的是誰?”葛翎把報紙仔細地看了兩遍,頭腦嗡地一聲漲大了。秦副局長臉上,露出得意的微笑,把結論遞到葛翎麵前,拋出自己衣兜的鋼筆,說,“折了沾水筆,還有自來水筆,來!簽字吧!還能落個態度老實!”

葛翎猛然回身,奪門而出。他去敲對麵劉局長辦公室的門。秦副局長跟在葛翎身後,聲音不高不低地說:“你想找劉局長嗎?他把你們這批“還鄉團”放回局裏,犯了路線錯誤,到五七千校頂替你的床位去了!”

葛翎無法控製心中的狂怒,在樓道裏指著秦副局長的鼻尖,嘶啞地朝他喊道:“林彪搞最最最ST的陰謀,語錄不離手,萬歲不離口,當麵說好,背後下毒手。,你們和那黃沙蓋臉的死鬼,夥穿一條褲子……對毛主席,周總理——”憤怒哽咽住葛翎的喉嚨,他再也說不下去,轉身走了幾步停下來,憋出斷續的幾個字:“我要上北京……揭發控吿你們!”

“早就算計到你這老家夥會去中央搗亂!不過已經晚了!我們已經給你找好了地方!”秦副局長朝早已站立在樓道口的一個民瞥,揮了一下手勢命令說:“把他押送河濱農場交給章龍喜,半路上如果不老實,給他戴上狼牙銬!”

葛翎吃驚地望了一眼,樓道口已準備好他的行囊,吉普車響著喇叭,催他上車。於是,他把綠軍毯一挾,上了車,偏巧吉普車半路拋錨,他和那個年輕的民警步行來到河濱農場,當了K無刑期又無法律手續的犯人。

路威一字不漏地聽著葛翎的陳述,他眼簾裏噙著的淚水,已被內心熾烈的火焰燒千,他用拳頭擂著自己的大腿罵道:“這群雜種日的,戴著紅帽子,藏著白狗子的心,念林禿子的經,,走赫禿飄的路,讓共產黨員來蹲共產黨的監獄,……這到底是誰專誰的政?!”

葛翎示意路威壓低點嗓門,朝帳篷外邊指了指。

路威反而喊起來了:“我不怕局裏那個秦澮,也不怕章麻子……來!你的腳暖過來了,先穿上這雙軍靴!”

葛翎無論如何也不肯穿那雙大頭軍靴,他從爐台上拿下來那隻烤幹了的“鯰魚頭”鞋,穿在腳上想站起來,他身子晃搖了一下又坐下了:原來腿上的傷口,流出濃血,紅腫了一片。

路威說:“你騎上我郅匹馬,回農場醫務所;”

“我不騎!”

路威一急,瞪起了眼睛。

“老路——”

“你騎上!我命令你!”路威朝葛翎喊開了。“在朝鮮我聽你的,在勞改隊你聽我的!”

“老路,你考慮一下後果!”葛翎勸助地說。

“老葛呀!如果每個黨員肩膀都不敢擔份莆,入黨千啥?”路威有點真急了。“何況你乂不是真正的勞改犯,即便你是犯人,黨的政策你比我還熟悉,還有個革命的人道主義哩!來!別噦嗦了!”

葛翎還想推卻,路威猛然一彎腰,把葛翎背了起來,邁著錘頭般沉重的步點,出了帳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