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2 / 3)

“葛翎同誌!沒進大牆之前,我也是個共產黨員!”高欣話音堅定;竟在大牆之內,用了犯忌的“間誌”這個宇眼。

“那好,明天你出工之前,把白紙留給我,醫務所給我這條傷腿,開了一個星期的病休!”葛翎說:“周總理已經把骨灰撒向祖國江河大地,我們這個花圈,隨便擺在哪一寸土地上,都趙對周總理的哀悼!”

“我這個統計員,可以一個人自由行動!”高欣興奮地說:“我把它帶到引黃工地大堤上,怎麼樣?”

“行!就這麼定了!”

監房的午夜,葛翎怕引犯人注意,招來監視的眼睹,握了握手就各自因到監房去了。

葛翎回到監房,馬上吃了一驚,馬玉麟的鋪位空著,棉被散攤在大炕上,人不見了。葛翎心想,也許是他解手去了,但等了一陣子,還是不見馬玉麟的蹤影,葛翎登時想到,這個家夥剛才偽裝酣睡,也許影影綽綽聽見幾句我和高欣談話,現在去告密了;他馬上返身出屋直奔鐵門而去。

不出葛翎所料,馬玉麟正在請求門蝥給他開門。時間急迫不容葛翎多想,他上前一把抓住馬玉麟棉襖領子:“報告班長!這個家夥逄……神經病!”

一個值勤的解放軍戰士,苻了看葛翎,又看看箅青臉腫的馬玉_,一時分辨不清情況。馬玉麟習慣亍惡人先告狀,他指著葛翎說:“他……他娃勞改處處長,還鄉團,,走資派,他

馬玉麟K還沒說完,守門戰士的刺刀尖,就晃在他毋尖前了。在解放軍戰士聽來,“勞改處處長”,“還鄉團”,“走資骹”,是風馬牛不相幹的三個稱呼,確認這個老犯人是神經病,把槍托一揚,罵了聲:“滾”

葛翎冷汗順額角淌下來;心裏一塊石頭落了地。走到監房拐彎的地方,葛翎低聲說:

“你先站下!”

馬玉麟不怎麼願意地停下腳步。

半明半暗的燈光,照著老犯人的臉,他的臉腫得像歪嘴石榴,但那雙眼裏閃著凶光:“有什麼見教!葛處長!”他不亢不卑地說。

“你半夜三更往大牆外跑什麼?”

“這個麼……你要還是勞改處處長,我立刻向你彙報,可惜,現在你和我一樣穿上了灰衣裳,還當了我的下屬!我倒想問問你,你那麼翁急地追我,幹什麼?”

馬玉麟那陰陰陽陽的聲調,一下把葛翎怒火勾起來了,他猛然掄圓巴掌,要向馬玉麟臉上打去。可這是一張多麼肮髒的臉嗬!葛翎胳膊哆嗦了半天,還是控製住了,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說:“我怕髒了我這五個指頭。”

馬玉麟壓低了那雙掃帚眉,帶著惡總地笑了笑:“我逛髒,你有本事,能離開我,飛出高牆?!”

“你別笑得太早了!”葛翎聲嚴色厲地對他說。“你大概以為我不知道你是誰吧?”

馬玉麟不自然地挪動了一下身子,神經微微有些緊張,他不太相信萵翎能把三十多年之前的馬玉麟分辨出來。那時候他是戴著大沿禮帽,拄著龍頭拐杖的馬家闊少,風度翩翩,儀表堂堂;眼下,伸出手來像個五齒糞叉,臉上皺紋多得像蜘蛛網。他的黃金歲月已隨著新中國開國人典的禮炮聲宣布徹底完結,二十多年的勞改生活,他已經沒有點當年馬玉麟的影子丫,葛翎才來一天怎麼會認出他來?!因此,馬玉麟自信地搖搖頭,對葛翎說,“葛處長!你過去是戴烏紗帽的官兒,我是犯人,我們素不相識!”說著,還故意抬起他那身腫的臉。

“你以為你相貌變了,我就認不出你來了?!”葛翎直盯者馬玉麟的眼睛。“你外形變了,骨子沒變,還是和三十年前一樣狠毒,你是被土改工作團鎮壓了的惡霸地主老壽星的兒子——小壽星。你是舊北平四存中學的學生,後來參加了還鄉團,紅眼隊,……還要我往下擺你的罪行嗎?比如,在馬家祠堂你把一個共產黨員,在三九天剝去棉衣,倒懸在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