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事態按宥馬玉麟料想的那樣發展。章龍喜早上打開一個個檢舉箱後,在三號檢舉箱內發現了“珍藏”。他草草看過小小紙片以後,馬上返身出了監房。他跑到招待所,周莉的房子已經空無一人;他追句汽車站,汽車輪下揚起蜇粉開出農場;路威正和一個紮黃頭巾的女孩子揮手告別……
“老路!這女孩從哪來的?”章龍喜迫不及待地想把問題-下查淸楚,開門見山地問。
路威矜了他一眼:“汽車上女孩多了,你問哪個?”
“……”章龍喜也說不淸是哪個。“就楚昨天住招待所的那個!”
“你是不是管得太寬了一點?”路威譏諷地說:“那是我的侄女!”
“她從哪兒來的?”
“你沒必要知道!”
“路威!”章龍喜繃起了淺淺的麻子臉。“我看你也太過份一點了,監規裏哪條規定,可以夜裏叫犯人接見?咱辦事光明磊落,昨晚上的總支會議,我給秦副局長打通了電話,秦副局長叫你考慮後果——”
“後果?大不了摘了我這頂場長的烏紗帽,那也沒有關係,我是個七級鍛工,有的是力氣,我還真想我那把十八磅大錘和烘爐了——”路威習慣地挽挽袖子。“你給秦副局長建議吧!叫我去聽叮唼響的錘子聲,可是隻要我在這兒幹一天場長的差事,對不住,我不懂什麼新憲法,我要按照毛主席的勞改政策辦事,因為我是有二十多年黨齡的黨員了,黨就是我親爹親娘!”路威邁開大步離開了汽車站。
“哼!等著你的未必是鐵錘和烘爐!”章龍喜瞟著路威的背影說:“你允許高欣接見,告訴你,天安門廣場騷亂的照片,傳到大牆裏邊去了,你支持<〈文彙報》指出的那個頭號走資派,!”
路威猛然返身回來,一把揪著章龍喜脖頸:“你說,你說,誰是頭號走資派?我路威墨水喝得少,你給我說出名字來!”
章龍¥要說的那三個字已經到了唇邊,但他看見左右無人…生怕路威來了拗勁,把他像扔小雞子一樣扔出去;把那三個字又咽了回去。他和緩了口氣說:“老路!我真是為你考慮!秦副局長在電話裏說,中央那個最年輕的大首長指示:淸明前後,嚴防反革命分子在大城市的廣場附近集結,還叫咱們這兒騰出幾間監房!”
路威鬆開了章龍喜,轉身奔間監房。他覺得頭腦發脹,捧了一把冷雪擦了擦灼熱的臉頰,頭腦才覺得清醒了些。他想起章龍喜剛才的-番話,絕不是聳人聽聞,人民在清明節悼念周總理,將被認為是反革命犯罪,這些惡狼!
犯人們正在集合站隊,準備出工,路威顯得比往常任何時候都焦躁,他從門瞥那兒拿來兩對狼牙手銬,直朝三號監房的隊列走去。
“馬玉麟——”
“俞大龍——”
路威直呼這兩個犯人的名字。兩個犯人應聲而出。路威跳上講話的高台,向全場犯人高聲朗朗地說:“本來,進禁閉室反省罪錯,可以不戴刑具;可逛這兩個家夥,一狼一狽,吹笛捏眼地勾聯在一起,反誣高欣,顛倒黑白,使高欣受冤,現在場黨領導決定,把錯誤改正過來,嚴懲惡人,立刻給馬玉麟和俞大龍戴上狼牙銬,馬上送禁閉室——”
三號犯人隊列響起一片歡呼聲。其他監房的犯人,目光不由地都投向了章龍喜。(因為監房昨天傳遍了章龍喜禁閉了高欣的消息)章龍喜臉色蒼白如紙,他走到路威身旁,向犯人們打著手勢說:“靜靜——經過犯人中的積極分子報告,有一個犯人,身上揣有反革命照片——”
犯人們麵麵相覷,低聲議論奢:“誰?……”
“高欣一站出來t”章龍喜扯著嗓了喊,似乎這樣能夠回複他剛'才丟掉的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