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在候機室的過道上,靠著牆邊,一個年輕的黑人在睡覺,一個法國人走過,看了他一眼,說了一句“他睡了”,臉上露出微笑。
兄弟啊,快醒來;
你睡得多麼沉;
你的確也太累了;
天氣又是這樣熱;
但你也該醒了;
時侯已經不早;
天決亮了太陽要升起了。
一九五四年七月十六日早晨
非洲
達喀爾
這是一個晴朗的早晨;
這是一個晴朗的早晨;
飛機在高空中飛翔;
一朵朵白雲像在微笑;
我的心是陽光滿照的海洋;
我寫過無數痛苦的詩;
一邊寫,一邊悲傷;
如今災難總算過去了;
我要為新的日子歌唱。
—九五四年七月十六日
在大西洋上空
一個黑人姑娘在歌唱
在那樓梯的邊上,
有一個黑人姑娘,
她長得十分美麗,
一邊走一邊歌唱……
她心裏有什麼歡樂?
她唱的可是情歌?
她抱著一個嬰兒,
唱的是催眠的歌。
這不是她的兒子,
也不是她的弟弟;
這是她的小主人,
她給人看管孩子;
一個是那樣黑,
黑得像紫檀木,
一個是那樣白,
白得像棉絮,
一個多麼舒服.
卻在不住地哭;
一個多麼可憐,
卻要唱歡樂的歌。
—九五四年七月十七日
裏約熱內盧。
憐憫的歌;
在這太陽初升的早展,
我要唱一支憐憫的歌——
裏約熱內盧,
歡樂多,苦難更多!
十裏海灣約沙灘上,
有無數下水道的鋼管,
從一個鋼營裏鑽出一個少年,
穿著一條破褲子,一件破汗衫,
他高高地舉起兩臂,
分開兩腿,挺直了腰,
好像看見一個老朋友,
站在那裏朝著太陽笑……
他的頭發鬈曲,皮膚黝黑,
身體瘦削像一隻螳螂,
這一個年輕貌美的黑人,
就以鋼管當作他的住房。
請告訴我你是什麼人?
在這繁華的都市怎樣生存?
難道連木片搭的房子也沒有?
也沒有那撫愛你的母親?
也許你是一個混血兒,
(這在美洲是多麼平常!)
你找不到那兩個生你的人,
他們生你隻因為一次偷情?
裏約熱內盧,
原是一個淫狎的地方——
當夜晚,街上燈火輝煊,
白種的老頭子挽著黑種的姑娘。
—九五四年七月
裏約熱內盧
“自由”
在美元上有一個字叫“自由”
有了它,
就有了自由;
沒有它,
就沒有自由。
誰的錢越多,
誰的自由也越多;
誰一個錢沒有,
誰一點自由也沒有;
有了錢,
流氓可以當總統,
妓女可以當皇後;
沒有錢,
教授也要做乞丐,
仙女也要發愁;
那站立兩廂的,
對你笑的,
向你問好的,
鞠躬作揖的,
都是為了錢,
要是你沒有錢,
就向你瞪著兩眼。
有錢可以上天堂,
沒有錢就要下地獄。
一九五四年七月
布宜諾斯艾利斯
在智利的海岬上
——給巴勃羅·聶魯達
讓航海女神;
守護你的家;
她麵臨大海;
仰望蒼天;
撫手胸前;
祈求航行平安。
一
你愛海,我也愛海;
我們永遠航行在海上;
一天,一隻船沉了;
你撿回了救命圏;
好像撿回了希望;
風浪把你送到海邊;
你好像海防衛士;
駐守著這些礁石;
你拋下了錨;
解下了纜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