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詩與戰鬥的兄弟”——巴勃羅回到了智利。你像春天的燕子,披著滿身的陽光,越過重洋,飛落在太平洋東岸的智利的土地上。
無數沉睡在寒冷中的生命,將蘇醒過來。
巴勃羅離開這個荒原已很久了。當魏地拉把智利出賣給華爾街的時候,魏地拉把你也出賣了。你開始逃亡,穿過崇山竣嶺,避開敵人的偵察與追蹤,在黑夜裏潛行,由愛你和尊敬你的忠實的同誌們保護著,你旅行著,唱著仇恨的歌。
那是“汙穢的、陰險的、憤怒的年頭”。
你所心愛的智利,你所心愛的拉丁美洲,你所心愛的科羅拉多河所流過的地域,整個太平洋東岸的遼闊的土地,像一片原始的森林,被野獸盤踞著,好像未經開發的時候一樣。今天,沒有比美洲更充滿蠻荒的氣息了。自從哥侖布從航船的甲板走上這片土地的時候起,美洲已寫下了自己的急劇變化的曆史:他像一個青年,被從歐洲驅趕到這片土地上墾荒,也曾經發奮努力,後來由於進行一連串的投機買賣而成了暴發戶,竟愈變愈荒唐。
沒有人會忘記美利堅的為爭取獨立和自由的戰爭,沒有人會忘記林肯——伐木者出身的人的寬闊的胸襟;沒有人會忘記惠特曼像一株巨大的橡樹,純樸地站在大地上,日夜發出巨大的響聲……
但是美利堅墮落了,像一個騙子。
造謠和說謊成了政治的資本,欺詐和恐嚇成了戰略思想,投機和冒險成了這個國家的性格——囯家不但沿者這種精神在決定政策,而且千方百計鼓勵人民在日常生活中也貫穿這種精神。美國帝國主義已成了今天世界的災難,拉丁美洲的許多國家,就像一群打手,跟隨在這個騙子的後麵。智利政府逮捕你的決定,應該是美國國務院簽發的,但是他們沒有達到目的,因為你生活在廣大的群眾裏麵。不久,你帶著自由的歌聲,出現在另外的大陸上,你以巨大的聲音,向全世界控訴美帝國主義的野心和罪行,你以巨大的聲音,向美國叫喊:“伐木者,醒來吧!”
你警告那些為野心所蠱惑而狂熱地鼓吹戰爭的家夥:
如果你要派遣芝加哥的屠夫;
去統治我們所愛的音樂和生活,
我們將從岩石中,空氣中;
衝出來,咬你,
我們將從最後一扇窗子裏;
衝出來,射擊你,
我們畤從最深的浪濤裏衝出來;
用荊棘刺死你,
我們將從田溝裏衝出來,
地裏的種子將如;
同科侖比亞人的拳頭一樣痛擊你,
我們將斷絕你的麵包和水,
我們將用你自己所點燃的火;
來,把你燒死!
……
到那時候,那常春藤覆蓋的實驗室;
也將放出解除束縛的原子,
指向你們的傲慢的都市。
——巴勃羅·聶魯達:《伐木者,醒來吧!》
你到了許多國家,到處都以鮮花和鼓掌聲來歡迎你,你看見了許多國家從被奴役的境地解放出來之後,人民以自己的勞動和智慧創造自己的新的生活。
你也來到我們親愛的中國。你和愛倫堡懷若多麼大的興奮看見這個古老的國家煥然一新啊!
你向中國致敬:
世界各民族一起望著你,啊,中國!
他們說:“我們當中出現了一個多麼堅強的兄弟啊!”
——巴勃羅·聶魯達:《向中國致敬》
你在解放了的土地上漫遊,而你的心沒有一刻忘掉了戰鬥。甚至在頤和園的小船上,你還唱著西班牙人民在保衛馬德裏時候的戰歌,你教我們跟隨你唱那熱情的副歌的調子。
勝利的信心培養了你的樂觀主義,而戰鬥的智慧豐富了你的諧趣。因為你的姓的中國翻譯是“聶”字,愛倫堡叫你“三隻耳朵的人”,我問你還有一隻耳朵在哪兒?你笑者,指著前額說:“在這兒。”你說:“我可以傾聽未來”你和愛倫堡離開中國之後,我們好像家裏少了人。
巴勃羅,堅強而又純樸,你的聲音好像是從地層下麵發出來的、沉洪的、使地麵為之震動的聲音。從你的聲音裏,可以聽見美洲人民的力量,從你的聲音裏,可以聽見美洲的希望。這種聲音是必於新大陸的、大瀑布的聲音、大河流的聲音、高原上的大風暴的聲音。這樣的聲音將愈來愈洪亮,像從海洋裏來的台風,吹刮整個美洲大陸,激起爭自由爭民主的巨浪,衝垮一切腐朽的堤堰……
流亡的巴勃羅回到了智利。這消息激動著我。因為你太愛你的祖國了,長期的離別已成了你的痛苦。你采用了智利民間情歌的格調,訴說自己對祖國的懷念:
什麼時候,
什麼時候啊,什麼時候,
什麼時候,
我才能與你重逢:
——巴勃羅·聶魯達:《在我的祖國裏正是春天》
現在巴勃羅終於回來了。巴勃羅是從世界上回來的。
那些久別了的礦工,那些水手,那些耕耘土地的人,那些石匠、漁夫、饑餓的人、赤腳的人將要擁抱你。他們將要問起你外界的一切情形。他們被謊言所蒙蔽,正渴望著來自遠方的親人帶給他們可信的消息。他們將很關心地諦聽你給他們談到蘇聯,談到東歐,談到中國。你將帶給他們無數關於新的世界、新的人類的故事。而一切的變化和發展對於他們都是這樣地容易理解。他們將對自己的國家、拉丁美洲人民的前途、整個美洲的命運產生列強有力的信念。
最近我收到了當你臨離開歐洲時所交托的德國民間工藝品。轉交禮物的同誌在附信上說,你將參加智利的競選,而且很有信心,讓我在這兒祝福你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