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溫庭筠再一次離開長安,隻身去了南方。她仍舊寫了無數封情書給他,但依然沒能得到任何回音。漸漸地,時間長了,這段感情也就不了了之。
20歲這年,上魚家提親的人踏破了門檻,魚幼薇看在眼裏,卻都不放在心上。她以為,這些年輕的公子哥真正喜歡的隻是她的美貌,更何況她此時還未曾全然放下心上的那個人。是的,她依舊等待著兩人重逢的那天。
也許是上天體諒她的一片相思之情吧。辭別多年,溫庭筠終於又再次回到了長安。朝思暮想的心上人如今就在眼前,魚幼薇感到有些激動,但她萬萬沒想到的是,這個臉上帶著明媚笑容的男子,卻帶來一個石破天驚的消息:他已經結婚了。
也是這時,她才注意到,在他的身邊還站著一個陌生的男子。此人名叫李億,是他很好的朋友。當日他衣冠整潔,溫文爾雅,怎知日後卻為她帶來一段別樣的人生?
既然心上人已成家,魚幼薇便也不再糾纏。她漸漸將注意力投向了李億。此人出身名門望族,三十多歲,事業小有成就,加上又是溫庭筠的好友,魚幼薇自然感覺親切一些。但就在她付出真心的那一刻,也注定了她愛情的悲劇。原來這個李億也是有妻室之人,他一方麵懼怕於妻子的嚴厲,一方麵又舍不得魚的溫存,整日周旋在兩個女人之間,用甜言蜜語將魚幼薇哄得雲裏霧裏。
後來,在了解到事情真相後,魚幼薇勃然大怒,但她心思柔軟,還是委屈自己在他名下。直到多次遭到李億正室的辱罵、毆打,甚至被懦弱的李億休掉。
從那一刻,世上再無才女魚幼薇,卻多了一個法號魚玄機的女道士。踏出紅塵,她麵對李億,早已無話可說。
世界有時很可笑:作為紅塵才女的魚幼薇,對愛情一片癡心;可作為女道姑的魚玄機,不知檢點,發誓用自己的才華與出色的相貌,報複一切男人。
她收了幾個女弟子,並且在道觀門口貼出告示,說願與天下風流才子切磋詩文,排遣寂寞。因名聲在外,所以前來切磋的文人子弟甚多,其中不乏動機不純者。
一時間,道觀門庭若市。這一天,道觀迎來一位故人。魚玄機看到此人,當即眼眶濕潤,原來此人並非別人,正是自己曾癡迷的溫庭筠。他來勸她:“不要再這樣下去,再這樣下去你這輩子就毀了。”
魚玄機不知說什麼,於是她背過身去,隻留給來人一個冷漠的背影。隻聽得一聲沉重的歎息,再回頭,那熟悉的身影已經不見了。“別叫我魚幼薇,魚幼薇已經死了。”她咬著嘴唇,小聲喃喃地,像是對自己說。
溫庭筠的勸告沒能及時拯救她。最終,因為同女徒弟之間的一個衝突,讓魚玄機走上了刑場。
行刑的這一夜,奇跡般地,溫庭筠失眠了,他找出鍾愛的笛子,對著窗外皎潔的月光吹奏了一曲唐玄宗創作的《訴衷情》。他吹了一遍又一遍,總覺得意猶未盡,最後起床展開紙張,揮毫潑墨,按《訴衷情》的調子填寫了這首詞:“鶯語,花舞,春晝午,雨霏微。金帶枕,宮錦,鳳凰帷。柳弱燕交飛,依依。遼陽音信稀,夢中歸。”詞罷,詞人淚灑案頭。黎明時分,他收拾包裹,奔赴遼陽。
最後一次見魚幼薇,是她在斷頭台上正欲行刑時。此時此刻,伊人早已淚眼朦朧,他亦是老淚縱橫,在刑場嘈雜的人群中,他望著她那張熟悉的美好的臉龐,突然聽到她聲嘶力竭地衝他喊道:“此生,易求無價寶,難得有心郎。”
隨著“哢嚓”一聲響,這個才女癡情才子的故事,落下帷幕。
訴衷情,然而知心人已去,心中的這份衷情不知能訴說與誰人聽?我想,溫庭筠在魚幼薇死去之後,內心一定非常地痛苦與掙紮。試想,如果當日他坦然接受了她的示愛,兩個人從此長相廝守,摯愛終生,又何以出現這樣的悲劇?雖然中途,溫庭筠作為她的師長,也曾好言相勸,但殊不知對於一個女子來說,一個男子所能贈與的最美好的事情,非他的人生與愛不可。可是她知道,她懂得,他不能。在他心裏,也許亦是很喜歡魚幼薇的,但卻始終無法突破封建社會對自己所設下的那層心魔和障礙,於是他自始至終,一直都是拒絕的姿態。不禁要問,這真的是造化弄人嗎?既已愛上,又為什麼不幹脆大大方方地在一起?
也許,人們現在看來,兩個相愛的人隻要真心在一起,年齡根本不算任何問題,也不可能成為阻礙兩人相守一生的根本緣由。
結局也隻是如此了。他們沒有在一起。
隻是不知道,如若上天再給溫庭筠一次機會,他會做出怎樣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