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漢馬上起身。“我還有很多私人的信件要回,”他說,“所以我得走了。”這兩個個性截然相反的人之間的絕佳默契,讓我再一次大開眼界,驚訝不已。
馬克漢走到門口說:“柯瑞的煎蛋卷味道很棒———我應該什麼時候再過來看你?下午茶時間我可以順道過來。”
萬斯真誠地伸出手來。“五點吧,那時我應該能完成閱讀和研究。另外,多謝你的寬容。”說完這些,萬斯又低沉地加了一句,“在我告訴你所發生的一切的時候,你就會明白我為什麼要你現在等候了。”
下午五點的時候,馬克漢按時前來,這時萬斯還在圖書室裏。萬斯在見到馬克漢的時候說:“通過閱讀和研究,整個事態清楚多了。”萬斯說,“荒謬的意象在為潛在的真相添加元素。我已經證實了好幾個觀點,隻是還有一些需要更進一步的證據來……”萬斯的話還沒有說完,馬克漢緊接著問:“來證明你的假設正確嗎?”
萬斯回答說:“不,不是那個意思。我的假設自己證明自己,這些假設一定可以引出事情的真相。不過———真該死———除非每個獨立的片段的證據都已經毋庸置疑,否則我拒絕接受這個真相。”
“這些片段的證據,能拿到法庭上用嗎?我的意思是……”這次馬克漢的話沒有說完,萬斯搶著說:“那就是我連想都不願意想的事情了。在這個案子裏,怎麼起訴罪犯不是關鍵,這些不是重點。不過,我相信我們這個嗜血的社會對此一定不肯善罷甘休,而你也會義無反顧地為他們操刀。但是我跟你保證我不會出席這場大屠殺。”
馬克漢沒有說話,隻是好奇地端詳著萬斯,然後語氣平穩了很多:“這話聽起來不怎麼吉祥。不過如果一切真像你所說的,你已經揪出這些殺人事件的凶手了,為什麼社會大眾不該將他繩之以法?”
“如果我們的社會大眾真的無所不知,馬克漢,當然就有審判的權利。但我們的社會大眾不但愚昧無知而惡毒,而且沒有一點洞察力和理解力,審判隻會讓大眾的作風更無賴、更崇尚愚蠢,把知識分子釘在十字架上,把生病的人囚進地牢。是的,社會大眾自以為有權利和能力可以分析所謂‘罪行’的深奧證據,並且對他們不喜歡的那些先天抗拒不了衝動的人饗以死刑。馬克漢,這就是你親愛的社會大眾的麵貌———簡直就是一群等著撲殺、撕吞受害者來解放獸欲的狼群。”
馬克漢有點驚訝萬斯的這番陳詞,他用非常憂愁的眼神看著萬斯。
“也許你寧願讓這一連串殺人事件的真凶逃之夭夭。”他譏諷道。
“哦,不,”萬斯向他保證說,“格林家殺人事件的凶手不是邪惡的典型,他可能披著弱者的外衣迷惑所有人。我隻是想告訴你,用電椅———你心愛的社會大眾美妙的設計———來懲處這個罪犯,但是這不是個完全正確的方法。”
“無論如何,你總得承認真凶對社會大眾構成威脅。”
“這一點毋庸置疑。但更可怕的是,除非我們能夠製止,不然格林家的連環殺人事件還會繼續下去。這就是為什麼我一直小心謹慎的原因。以這個案子的現況和掌握的證據來看,我甚至不敢說你有機會逮捕誰。”
萬斯站起身伸展了一下筋骨。“對了,馬克漢”萬斯忽然問,“你收到過任何有關希蓓拉消息的報告嗎?”
“噢,沒什麼。她還在大西洋城,打算在那裏再待上一陣子。昨天她打電話給史普特,要史普特寄給她滿滿一大箱子行李。”
“是嗎?真替她高興。”萬斯說著說著,忽然往外走,“我想到格林家來個蜻蜓點水式的拜訪,不會超過一小時。請在這兒等我,馬克漢———我的老朋友,我不希望這次拜訪帶著官方色彩。桌上那本新書,可以讓你打發等待的時光。”他邊說話邊向我打手勢,示意我們一起走,在馬克漢開口詢問之前,我們兩個已經走到大廳,並且頭也不回地往樓下走去。十五分鍾以後,在格林大宅前我們從計程車裏出來。
史普特為我們開門,萬斯隻草草打過招呼,就帶頭走到了起居室。
“哦。我聽說,昨天希蓓拉小姐從大西洋城打電話給你,要你寄一箱行李給她。”
史普特鞠了個躬。“是的,先生。行李昨晚就寄走了。”
“電話裏希蓓拉小姐怎麼說的?”
“先生,沒說幾句話———電話信號接收不好。她說,她還要在外頭待很久,需要更多的衣服。”
“她問起大宅裏的事嗎?”
“希蓓拉小姐隻是隨口問上兩句,先生。”
“所以說,她並不怎麼擔憂她不在時這兒可能會發生什麼事情,對嗎?”
“她不擔憂,先生。事實上———假如我的話讓你覺得不忠的話———先生,我猜她根本毫不在乎。”
“那麼,從她說起行李的口氣上判斷,估計她打算再待多久?”
史普特盤算了好一會兒才說:“先生,我很難估計。我猜測她———希蓓拉小姐會在大西洋城再待上一個月以上。”
萬斯似乎從中得到了自己要得到的東西,他滿意地點點頭。“現在,史普特,”他說,“我有個特別重要的問題要問你。要知道,艾達小姐被槍傷的那天晚上,你是第一個進入艾達小姐房間的人。在梳妝台前的地板上發現艾達小姐的時候,窗戶是開著的嗎?你仔細想,想清楚!我要一個確定的答案。你知道,窗戶就在梳妝台的旁邊,而且就在通往石砌陽台的石階之上。那時,窗戶是開著還是關著的?”
史普特皺著眉毛,顯然在回想那天晚上的場景。過了一會兒他終於開口,沒有任何遲疑。“先生,那時候窗戶是開著的。我記得很清楚,在契斯特先生和我把艾達小姐抬到床上之後,我怕艾達小姐著涼,立刻關上了那扇窗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