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秦越要和王勇楨比試拳腳的消息早就在全師引起轟動,王勇楨是誰?警衛連長,師長的第一保鏢,全師除了那個討厭的凃一刀和不男不女的洪霖,誰都不是他對手,連前段時間陣亡的武歆都不行。秦越和他打,勝負用腳趾頭都能猜,軍中連個私人賭局都沒開,結果實在太明顯了。
中高層卻從其中品味出其他的信息,師長敲山震虎,警告熒惑不要太放肆。洪瑾這死丫頭,仗著南洋援助對重慶的重要性,在軍中橫衝直撞,肆意踐踏軍法,大家心裏早憋了一肚子火,隻是礙於熒惑軍功卓越,背後的南洋華商總會又是當下抗戰的大錢袋子,所以軍中敢怒不敢言而已,現在師長要打熒惑耳光,兄弟們肯定要來幫幫場子。
然後到了比試時間,校場早就清幹淨了,能來看的都跑來看,大家都想看熒惑吃癟,尤其要欣賞凃一刀那張討厭的臉怎麼變黑,自從幾個對熒惑放黑槍的倒黴蛋神秘失蹤後,此人已經變成了一個熱也不敢惹的煞星。
熒惑的人來的很早,秦越已經在做準備運動了,凃一刀老神在在,閉目養神,也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其他人都有點心事重重。不一會兒,師長到了,參謀長也到了,三個團長帶著下麵的大部分營長、連長浩浩蕩蕩地也來了大半,看樣子都是來看好戲的——討厭熒惑的人真多。
古怪的是,過了時辰,王勇楨還是沒到,戴雲濤有點意外,這個警衛連長向來守規矩,從沒有不遵命令的情況。事出反常必有妖,於是戴雲濤馬上派了幾波人去找,最後一個人回來,麵色古怪,嘀咕了半天,終於咬牙說道:“王勇楨今早開始拉肚子,在茅廁裏出不來。”
全場大嘩,戴雲濤臉色鐵青,一掌砸在桌子上,正在喝茶的參謀長當場噴了出來,場中大部分士兵露出了“原來如此”“下作”“使詐”“不要臉”“居然下藥”諸如此類的表情。
“你搞什麼鬼?”洪瑾也有點驚愕,對凃一刀低聲問道。
“不知道,小越讓我把一包藥粉溶在了王勇楨的水杯裏”凃一刀滿不在乎地答道,“我哪裏知道是什麼東西。”
“你下毒?”洪瑾轉頭問秦越。
“大姐,你不識貨呀,那叫‘掃楓散’,蕩滌腸胃,清熱解毒,清除各種汙穢,服下去拉次肚子,而後身輕體健,延年益壽,一個袁大頭一包,我連夜讓一刀回醫館拿的,這藥費和路費都不少,都沒收他錢。”秦越也是一臉無辜的神色。讓洪瑾不免感歎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兩個小混蛋越來越像了。
“看不出來呀,秦家居然會煉毒?”洪瑾有些哭笑不得。
熒惑哪裏明白其中奧妙。秦家醫術精湛,藥理也是一絕,由於瀉藥大都氣味古怪,病人腸胃有病更加難以下咽,於是秦氏先祖以大慈悲之心,精心提煉大黃、芒硝、枳實等物,製成無色無味的瀉藥粉,百年來不知道救治了多少人。但祖宗的好意到了秦越這死猴子手裏就變了味,他將原料加倍後提煉,再將藥效融進速溶粉中,製成“掃楓散”這種整蠱之物,騰衝一眾少年都吃過大虧。
秦越還為此挨了秦煥風一頓板子,屁股差點開花,但這“秋風掃落葉之粉”卻沒有因此毀滅,被秦越藏在醫館某處,昨夜凃一刀按照指示連夜潛回醫院偷出,悄悄撒進王勇楨的水壺裏——以凃一刀的本事,在警衛連無聲殺人或許有點困難,但撒點藥簡直太輕鬆了。
“太過分了,這樣搞師長的麵子也不好看。”楊逸也低聲說道。
洪瑾歎道:“師長不是不講道理的人,沒證據也不會把我們怎麼樣,但隻怕我們以後的日子會更難過。但能留住小越,值得!”
“話雖如此,今天也給師長一個台階下。”楊逸說完,緩步走到校場中,對各位長官行禮後,朗聲道,“各位長官,王勇楨突發疾病,我們熒惑不乘人之危,屬下鬥膽建議,此戰押後。”
“楊班長倒是通情達理,師座的意思呢?”眼瞅著戴雲濤要丟大臉,參謀長也開始打圓場借坡下驢。
戴雲濤麵色不定,良久,點頭說道:“那——”
“師座,不用停,我來了。”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校場,四周人群如潮水般退開,他一步步緩緩走來,步履雖然整齊,卻掩飾不住虛浮的本質,王勇楨居然來了。這下連輪到秦越震驚了,吃了那東西還是動的,以前可從來遇到。
“怎麼搞的,你不是說半包就能倒嗎?”凃-一刀也有點驚訝。
“我加了一倍的量他居然還能動,這不可能。”眼見事情已經不在掌握之中,秦越也有點氣急敗壞。
王勇楨確實很慘,今早上起來後足足拉了十二次,險些沒暈過去,幸好他身強力壯,早年在寺廟中也學到了一些養生之法,發現不秒後立即跑進炊事班,開始狂喝淡鹽水,又從爐灶裏掏出冷爐灰往嘴裏塞,還吃了大量黑木炭屑,順便搜出了火頭們偷藏的香蕉,連吃一把,這才勉強緩過氣來。如果秦越知道了,必然大為驚訝,這些方法都是對抗腹瀉的基本手段,淡鹽水固本,黑木炭解毒,冷爐灰緩急,香蕉振氣,四管齊下,硬是抗住這秦家迷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