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智點頭同意,孫承鬆朝外麵呼喊了一聲,一個華家護院家丁模樣的人快步走進來,懷中抱著一個包裹,孫承鬆接過包裹,解開一抖,一個球狀物掉出來,在地上來回滾了幾轉,而後就是一股撲麵而來的血腥味,眾人定睛一看,居然是個人頭!
“我的天!是華秀!華秀死了!”瞬間就有人認出這個人頭的身份,居然是華老爺的幼子華秀,那個曾經因為貪玩生出大膿腫差點一命嗚呼的小少爺,還是秦越偷了秦煥風的秘藥盤尼西林救了他一命,沒想到現在這個養尊處優的小少爺已經變成了無頭鬼。
孫承鬆言辭激烈,擲地有聲:“昨天龍旅長出逃的消息傳來後,華老爺就決定叛亂投敵,今天一大早就和長子秘密出門了。而這留在家裏的小混蛋不知道吃了什麼熊心豹子膽,居然要聚集家丁攻打縣府,當我孫承鬆是沒心沒肺的瞎子嗎?我當機立斷,斬了這禍國殃民的賊人,帶人殺出華府,來向縣長報信。”
“唉,家國不幸,讓孫隊長辛苦了。外麵雨大,來人,放孫隊長麾下義士進來吧。”張文智搖頭長歎,吩咐放行。現在已經確定華府和孫承鬆的立場了,孫承鬆連人家幼子都殺了,天下沒什麼比這個更有說服力。
一隊華府家丁走進大廳,大都滿身血汙,看來的確是一路殺出來的。
張文智先是吩咐秦煥風給這些人包紮療傷,而後問道:“孫隊長,華府投敵的事我信了,你為國為民的大義我也知道了,隻是你說我要立刻出城,這是什麼意思?”
孫承鬆焦急地說道:“具體我也不知道,隻是聽華秀這小畜生說什麼日軍今天午後就可以到騰衝。”
一個縣府人員搖頭道:“這不可能吧,大路上都有我們的暗哨,按照今早的消息,日軍最快也要明天才能到城門口,他們還能飛不成?”
說到這裏,正在給傷員包紮的秦煥風猛地起身,厲聲問道:“他們是不是提到了我秦家的城南墓園?”
孫承鬆一時沒反應過來,隻是木然地點點頭:“是提到過。”
張文智見秦煥風這個反應,當即心涼了大半,急忙問道:“秦老先生,你知道什麼嗎?”
秦煥風沉聲道:“那裏在幾百年前,也就是我秦家初到騰衝的時候,的的確確有一條直通縣城的快捷小道,但自從我秦家在城南修建墓園後,這條路就沒多少人走了,現在已經荒得看不出來,但畢竟還是一條路,要是以軍隊逢山開路的本事重新開辟,隻怕真能走過來。”
此言一出,驚得在場之人手足無措,如此說來,日軍隻怕正是午後就到。
得益於秦家數百年來的“辛苦”,城南的秦家墓園已經是騰衝人談之色變的存在,各種妖魔鬼怪傳說漫天亂飛,誰也不願意去自找晦氣,久而久之,那邊漸漸成了一個被騰衝人遺忘廢棄的地方,就算是縣府曆次主持的地形勘察也草草敷衍了事,誰還能知道那裏還有條荒了幾百年的隱秘小道?
隻怕也隻有華家這樣的百年豪門才能記得城南墓園中的秘密吧。
見勢不假,張文智立即轉身對身邊的秘書說道:“立即加快整理速度,實在來不及就撿重要的處理,其他的全部毀掉,要快!”
秘書急得抓頭搔耳,連連搖頭:“縣長這可難為我了,這怎麼來得及!地勢地圖、各鄉村的戶籍名冊、糧食儲備、倉庫地點,縣府各位長官的印信文書等等,光這些東西裝車也要一小時呀,再算上車輛調度和接人的時間,根本忙不過來呀!”
張文智頓時一口氣憋在胸口,差點沒暈過去,眾人慌忙扶住了。
“好你個華家,居然出賣全縣至此,我日後要把你抄家滅門。”
“這等奸惡之徒,日後一定要千刀萬剮!”
“剮!一定要剮!這等賣國求榮之徒,我要生啖其肉!”
“縣長,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你還是趕快走吧,就算日本人來了,我也拚死護你安全。”
“張縣長你快走,隻要你到了鄉下,以縣長名頭召集民眾,還能拉出一支義軍來,到時候我們就全指望你了。”
眾人一邊痛罵華家,一邊七嘴八舌地勸著張文智快走,但張文智知道,如果不能完整地帶走這些騰衝名流鄉賢,單憑他一個縣長空銜,要拉出一支部隊談何容易?隻要日軍扣住他們的家眷,這事就難上千倍萬倍。
華家此舉,無疑於捅了騰衝抗戰勢力心頭一刀。
“大家不要慌亂,華家即便投敵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日軍不會在午後過來。”秦煥風平淡的話語在大廳裏響起,把眾人幾近崩潰的心神拉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