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實話說,她跟那些人,還真的沒有什麼太大的分別。
荊複洲笑了笑,拉著安願的胳膊示意她坐下,把她手裏的酒杯接過來。他仰頭喝光了杯裏的酒,又倒拿著杯子晃晃,示意自己是真的喝幹淨了。安願看不懂他們之間的關係,也並不關心,不用擋酒總歸是好的,她酒量雖然不錯,但並不喜歡那辛辣的味道。
一直到這頓飯結束,安願也沒明白那位老爺子的身份。後來濤子喝多了,鬧著要荊複洲喝,安願替他擋了,這會兒有點頭暈。走出會所門口,微涼的晚風吹的她略微清醒,荊複洲的聲音在身後淡淡的響起來:“先回化妝室換衣服,之後送你回學校。”
他身上有煙酒氣,衝進安願的鼻子裏讓她皺了皺眉。這個表情沒能逃過他的眼睛,他伸手攬住她的肩膀把她往車裏帶,語氣終於回溫:“嫌我?也不聞聞你自己身上的味。”
安願被他有點狼狽的塞進了車裏,頭抵上冰冷的車窗,她覺得那溫度挺舒服,也就閉眼靠著了,沒說話。那兩杯酒倒不至於讓她醉倒,隻是酒精向來會勾的人愁腸百結,那些不能說出口的鬱結此時更顯得沉重,她想不如就這麼睡一覺,反正從這到化妝室還要走挺長時間的。
“醉了?”荊複洲卻不遂她的心意,伸手過來拍了拍她的臉。安願睜開眼睛,幽黑的眸子在黑夜裏有些莫測:“沒有。”
他收回手,靠著後座的椅背坐好。副駕的位置坐了濤子,他是真的喝多了,正興奮的拉著阿洋說胡話,話裏不時夾雜著一些不幹不淨的東西,安願看了一會兒,把頭偏向荊複洲:“為什麼帶我來?”
她得說點話,要是不說點什麼,恐怕會溺死在自己的情緒裏。
“老爺子喜歡熱鬧,往年我也帶別的女人來,你不用多想。”他的回答並不坦誠。
也許是那幾杯酒讓安願的腦子不太好使,有些話不經思考就這麼脫口而出:“老爺子喜歡熱鬧,卻不喜歡你,不是嗎?”
荊複洲很緩慢的眨了一下眼睛,半邊側臉都隱沒在黑暗裏,車子拐了個彎,霓虹燈照進車裏,他眼底的陰戾便顯露無疑。安願猛然反應過來自己說錯了話,酒瞬間醒了大半,張口想說點什麼,卻聽到荊複洲歎了口氣:“他是我繼父。”
前麵的阿洋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後座,隻看見荊複洲越發沉靜的表情。
後座上的兩個人沉默下來,一時間車裏隻剩下濤子的聲音。安願從來不想去窺探荊複洲的家庭,她針對的隻單單是他這個人而已。她其實還想問,你為什麼叫阿檀呢?可是現在的氣氛實在太糟糕,她什麼也說不出口。
那些沒有用的道德感還是在約束著她,這是不是從一開始就預示著她後麵的失敗?
一直到去化妝間卸妝,都是一路無話。回到學校時已經過了十二點,安願頂著幹淨的麵孔從車上下來,路燈昏黃,荊複洲應該看不到素顏的她臉上的黑眼圈。
“把你的卡號發給阿洋,酬勞明天會打給你。”荊複洲沒有下車,隔著車門,她低頭看他。這是個長相硬朗的男人,這樣的男人一定有著無比堅硬的內心。安願想去看看那顆心,看看它是什麼樣子,可是她覺得很難,她努力了這麼久,還是離他那麼遙遠。
月光和路燈的光線讓她的臉色很柔和,不是平日裏那個咄咄逼人的她。他以為他會聽到她的告別,類似於“我回去了,再見”。他甚至不期盼她會跟他說“路上小心”之類的體己話,畢竟,她是安願啊。
安願是有毒帶刺的花,碰之前務必要三思的。
可是她今晚好像把毒刺都收起來了,抬手把一側的頭發撩到耳後,安願望了望夜色中的宿舍樓,聲音融進晚風:“你看我今晚像不像灰姑娘,十二點一到,脫了漂亮衣服,卸了妝,魔法消失了,我還得回到我自己的小閣樓去灰頭土臉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