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令秦芳薇四肢俱寒:“你讓人做這種傷天害理的事,就是為了逼我嫁給你指定的人?”
鄧夫人心情似乎非常好,連聲音都透出愉悅:“你也可以不嫁,但接下來,你身邊所有關心你的人,可能都不會有好日子。包括索家那孩子,你現在這個男人,還有你最敬愛的父親……天有不測風雲,人生也有太多意外,所以你最好還是考慮清楚,千萬別做任何會讓你後悔的事……”說完,她無比幹脆地掛掉電話。
秦芳薇抓著手機,有點手足無措——這個女人實在太可怕了,她真的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
“你在和誰打電話?那人說什麼了?”傅禹航看著她,很希望她可以告訴他實情。
他看得出來她在害怕,如果她肯說,並且願意在他這裏尋求幫助,不管他能不能幫得上忙,那就是對他的信任。
可她猶疑片刻,搖了搖頭:“沒事……我們……我們去手術室外等吧……”
傅禹航的神情微微一暗,不遠不近地跟在她身邊。
這距離,就像他倆現在的關係,有點尷尬。
秦芳薇顧不上去考慮他在想什麼,腦子裏全是鄧夫人的話,心亂如麻。
手術結束後,秦牧被推進重症監護室,那裏是不能陪護的。
傅禹航勸她:“先回家吧,若有什麼急事,醫生會聯係我們。今晚你必須好好睡一覺,明天才有精力來照看爸爸。”
秦芳薇沒有反對,隻是回去之後,她睡得並不好,還做了噩夢……
夢裏,她被逼得走投無路,不得不離婚,不得不另嫁,不得不屈服。一個陌生男人壓住她,她哭叫著掙紮,無比絕望……
接著,她看到阿溯跑來救她了。她不顧一切地抱住他,哭喊著:“阿溯,別再離開我了,別再離開我了……”
這一刻,她的眼底全是淚水,整個人沉浸在哀慟之中。
等意識完全清醒時,她才發現自己這是做夢了。
最糟糕的是,傅禹航也醒了,正用一種深沉莫辯的眼神盯著她。
二人對上視線時,秦芳薇的背脊僵了僵。她叫著其他男人的名字醒來,這對於傅禹航來說,那得多麼諷刺。
她以為他會拂袖而去,可他沒有,反而下床倒了一杯溫水遞給她,語氣無比平靜:“喝口水,壓壓驚。”
她怔了一下,而後默默接過,將那杯溫度合適的水一點一點喝了進去。
傅禹航拉開窗簾,陽光照進來。
“昨天已經過去,今天會是全新的一天。”他突然沒頭沒腦地吐出這麼一句。
秦芳薇抬頭望向他,他靠在窗邊,滿目是她看不透的深沉。
“關於鄧家,關於鄧溯……秦芳薇,你就不想和我說一說嗎?還有昨晚那通讓你臉色大變的通話。”他到底還是問了。
握緊水杯,她一句話也說不上來。那個故事,太長,也太痛,她不想說。
忽然肚子一陣疼痛,她擱下杯子就往衛生間衝了進去——
話題就這樣結束了?傅禹航悶悶地盯著那扇門,一團火沒地方撒。
衛生間裏,秦芳薇坐在馬桶上,有些頭疼——生理期突如其來,而衛生棉卻用光了。
“傅禹航……”思來想去,她隻能向他求救了。
她叫得很輕,但那家夥就像長了順風耳似的,立馬應聲:“在呢,怎麼了?”
“我……”她咬了咬唇,有些難為情。
“怎麼了,你說。”
“我……”
“你不說,那我進來了?”
“我沒衛生棉了,紙巾也沒了。你……你能幫我去買點嗎?我……我出不來……”秦芳薇長這麼大,從來沒這麼懊惱過。
門外,傅禹航本來心情有點不爽,但一聽到她那悶悶的羞於見人的求助時,一愣,嘴角一扯,而後笑得十分燦爛:“等著,我去便利店看看。”
“謝謝。”秦芳薇在裏頭小聲道謝,臉上則是一陣熱燙。
傅禹航換了衣服出門,進店後直接將每種品牌都拿了一包,買了滿滿一大袋。
銷貨員是位阿姨,笑道:“來給媳婦買的吧!”
傅禹航差點翻白眼:這不是廢話嗎?他又用不上。
“願意這麼伺候媳婦的,一定是個好男人。”
好吧,這話他愛聽。他禮貌性地笑了笑,又左右環顧了一圈:“這裏有紅糖嗎?”
“有有有……就那邊……”阿姨指了個方向。
傅禹航去取了一包,一並付錢帶走。
回到家後,他又折回臥室找了一條粉色的內褲,非常嬌小,塞進袋子裏,隨即去擰衛生間的門把手。
沒打開,上鎖了,他家女人防他跟防賊似的。
唉,真是讓他傷心哪……都跟她說了,鎖對他沒用,還上鎖。
“我進來了!”三分鍾搞定,他推門而入,將那袋東西擱到她的麵前,轉身離開時還叮囑了一句,“我還給你找了一條幹淨的內褲,也在袋子裏。”
“哦……”秦芳薇臉紅紅的,尷尬得要死……這人,竟連這個也想到了。
這本是一件尷尬的事,卻因為她的出口求助,輕輕鬆鬆就過去了。
人生這條路啊,有時候看起來並不好走,其實隻要勇敢地往前闖,就會發現,它可能並不像自己想象中那麼難走。
處理完出來時,秦芳薇怔了怔——餐桌上已經擺了兩碗清淡的湯麵,還擱著一杯熱氣騰騰的紅糖水。
傅禹航從廚房出來,手上拿了兩雙筷子:“吃麵,填飽肚子再把那紅糖水喝了,空腹喝不好。”
一股莫名的暖意,突然就在她的身體裏如電流一般流動起來。
她呆呆地看著他,良久才吐出一句:“謝謝!”
傅禹航的唇線彎了起來:“吃吧。”
“嗯!”她坐下,開始吃麵。她覺得麵很好吃。
在這樣一個生理期突然到訪的倒黴日子,因為有了這個男人的體貼嗬護,似乎變得不再那麼倒黴。
坐車去醫院的路上,秦芳薇衝傅禹航看了又看。
“有話想和我說?”他問她。
“我在想,你到底算是怎樣一個人?”她低低地說。
他挑了挑眉:“你覺得我是怎樣一個人?”
“不知道,越來越看不透。”
他淡淡一笑:“世上沒有看不透的人,隻有願不願意去看透。秦芳薇,如果有一天你肯在我身上用心了,就一定能把我看透。”
“用心?”她轉開了頭,“傅禹航,我早就沒有心了。”
“沒關係,我可以幫你找回來,到時你的心就屬於我了。”他的回答充滿自信。
她的心,莫名一顫。
這人娶她,竟是為了得到她的心?
接下去的幾天,秦芳薇殷勤地照看父親,傅禹航則忙前忙後地買湯買水買鮮果,還聯係律師辦理開庭延期,取保候審。
秦芳薇發現,父親看傅禹航時總是很開心,眼睛裏充滿了欣賞。
“爸,我喂您喝水……”
“爸,我扶您上洗手間……”
“爸,我給您榨了果汗,要不要來一杯?”
“爸,我給您擦擦背?”
“爸,要不要殺上一盤棋……”
傅禹航在她父親麵前,真得很殷勤,就像親兒子般細心照看著。這種細心不是故意裝出來的,而是打心眼裏表現出來的。所以父親喜歡這個人,並把自己的掌上明珠托付給他,應該就是看中了他的那份細心,以及本質上的良善。
對,這是個良善的人。
雖然,他有一個差到不能再差的出身;雖然,他在一個肮髒的環境裏工作;雖然,他有時很不正經,說話曖昧而無良,但這不影響他的良善。
比如,他會在排隊等開水時,幫助身後的老太太打水,還把人扶回病房,而後再跑回去排隊,且絕不插隊。
比如,小娃娃經過他身邊時“撲通”一聲摔了個四腿朝天,哭得哇哇叫,他會隨手拿出一根棒棒糖來逗小娃娃笑。
那是讓秦芳薇無法想象的畫麵——小娃娃含著棒棒糖,高大的他也含上一根,一大一小手牽著手,滿世界找家長……
再比如,每一次護士來換藥水、換紗布,他都會說“有勞了”“麻煩了”……
這個男人表麵看著粗魯,實則很有家教,很會尊重人,也很能討人喜歡……
父親住院的第七天,秦芳薇回了一趟公司。
一進門,同事淩臨叫住了她,指了指裏麵,壓低聲音說:“那個罵你是小三的人又來了,你得做好心理準備啊!”
秦芳薇不自覺一怔,那丫頭又來了?
“謝謝,我知道了。”秦芳薇沒避,而是走進去了,果然看到程恩恩正坐在接待區的沙發上玩手機。
同事們一邊假裝工作,一邊竊竊私語:“快看快看,又有好戲要上演了。”
正在玩手機的程恩恩也聽到了這話,馬上抬頭起身,衝秦芳薇走了過來。
與那天的濃妝豔抹不同,今天的程恩恩沒化妝,也沒了憤怒的神情,無比乖巧。她來到秦芳薇的麵前,畢恭畢敬地鞠了一個躬,語氣無比虔誠地道歉:“對不起,嫂子,之前是我胡鬧了,還請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原諒我這一回。”
說完,她又衝辦公區的人揮了揮手:“大家好,我是特地來澄清事實,我嫂子和我傅哥哥是合法的一對。,之前全是我胡攪蠻纏,現在我已深刻反省過了。”她再度衝秦芳薇鞠了一躬,“還請嫂子多多包涵……”
在人前承認自己的錯誤,實在是一件需要有勇氣的事。而此刻,這個女生敢站在這裏還她清白,神情還這麼真摯,說明這不是一個無藥可救的壞孩子,更說明傅禹航對這個女生施壓了,並且威力很大,至少能讓她帶著誠意來道歉,這是得有幾分手段的。
“你就是程恩恩?”
“對。”
“沒事了,我接受你的道歉,你回去吧!”
秦芳薇是那種人敬我我敬人、人不敬我我也不給麵子的人,既然程恩恩道歉了,她也沒必要再多動肝火。
“等一下,我有件事想麻煩嫂子,可不可以?”程恩恩露出了一臉央求之色。
“什麼事?”
“還請嫂子幫我在傅哥哥麵前說點好話,別生我氣了,然後快點幫我解除那樁討厭的婚約。拜托了……”她雙手合十。
看樣子傅禹航是拿這件事去要挾她了。
勸一勸倒不是什麼難事,隻是……
“我可以和他說一說,但他肯不肯幫、幫不幫得了,我不確定……”她不是那種把話說得太滿的人。
“隻要嫂子你肯幫忙,一定可以的。那就這樣說定了,以後我請嫂子你吃飯,現在我就不打擾嫂子工作了……再見!”程恩恩歡歡喜喜地離開了。
秦芳薇搖搖頭,程恩恩還真是一個孩子氣的小姑娘。
“秦姐,你真結婚了?”淩臨好奇地問道。
“嗯。”秦芳薇承認了。
淩臨歎了口氣:“真是可惜了,我本來還覺得你和咱們的吳經理郎才女貌,最是相配了。”
秦芳薇笑了笑:“我去拿點資料。”
她走後,身後是一片議論。
“想不到啊,秦芳薇會嫁給那樣一個男人……”
“什麼樣的男人?”
“風月街上的流氓頭頭,不是什麼好東西。”
“什麼?吳經理那麼喜歡她,都快把她當女神一樣供起來了,她看不上,居然嫁了個流氓?”
……
總裁辦公室。
“樸總,您找我?”
秦芳薇敲門進去,看到老總在看資料。
“來來來,坐坐坐……”樸總相當熱情。
秦芳薇有點不適應:“您有什麼事,盡管吩咐。”
“不不不,哪有什麼吩咐,我就是想和你隨便聊聊……”樸總笑眯眯的,還親手泡了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