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清宮裏,儀貴妃一臉疲態。
一身風塵仆仆的護衛進了殿內,若是仔細一看,還能發現他臉上帶著傷。
他在殿上跪下,語氣裏都是無奈:“娘娘,屬下的人快要攔不住二皇子了……”
這話似乎是在預料之中,抑或是連日來儀貴妃已經被這樣的消息麻木了,聞言她隻是點了點頭,麵上神情也未變半分。
從知曉李曉回京開始,她便派人在半路攔截於他,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企圖息了他回京的心,讓他不要在這個時候回京鬧出什麼事來。
李翊和伍月的婚事,景王府定國公府都已應允,是皆大歡喜的定局,誰都改變不了。
何況李曉兩年從軍,此番回來若是皇帝不追究,便可以輕飄飄揭過去,但若是他鬧出點什麼事來,真要治他一個無旨回京,擅自離營的罪名,他也是討不了好的。
軍營可不是他家,任他來來去去。
儀貴妃能做的,也是盡最大能力的保全他罷了。
隻是這人是她親生兒子,他的脾性又怎麼會不了解,若他要是鐵了心的要回來,哪怕是撞個頭破血流也絕對不會後退半步,更別說他此去靖南關,大有長進,眼下不過派過去若幹侍衛,也不過能攔得幾日。
這些侍衛又要恐防傷了李曉,又要拚了命地攔著,從靖南關回京一路,能拖得這麼多時日,已經是不易了。
眼下李曉到了城外,怕是也攔不住,那便不必攔了。
“告訴二皇子,本宮會以祈福之名去法元寺,讓他到法元寺見本宮。”儀貴妃慢慢地吐出話來,末了還加了一句:“你便同他說,我會邀永安縣主一塊同去即可。”
似乎是鬆了一口氣,那侍衛出聲應道:“屬下收到,這便去安排。”
等到那侍衛出去,儀貴妃撫了撫額際,忽然就歎了一口氣。
李曉去靖南關的這一年多裏,她心裏無時不刻在記掛著,想念著。
然而終於盼到他回京得以見麵,然則卻是這樣的局麵,儀貴妃連想都不敢去細想,怕自己忍不住就要掉出淚來。
法元寺祈福事宜很好就安排妥當。
出宮已是三日之後。
正是初夏,暑氣漸濃,惹得人心煩意燥。
伍月近日一直在準備背嫁事宜,鮮少出門,此回儀貴妃要去法元寺祈福,邀了李樂儀同去,伍月也在同行之列,是以早早地就進了宮來等儀貴妃,而後一同出發到法元寺。
因為是皇家寺廟,周圍重兵把守,除了淼淼的煙氣昭示著還有人煙,顯得十分安靜,偶爾還能聽見沉重的古鍾聲響,驚起林間幾隻飛鳥。
比之外頭的寺廟鼎盛香火,此處可算得上是真正的清靜之地,就連腳步聲都清晰可聞。
儀貴妃要先去拜會過法元寺的住持,李樂儀和伍月不便同去,便去了廂房稍作休息。
不知道為什麼,伍月總覺得今日裏儀貴妃帶的侍衛比往日多了些許,不過她真正意義上來法元寺,這還是頭一遭,先前是太皇太後還在之時,李樂儀帶著甚小的她來參加過一次祭祀活動,不過都不記得了。
她隻想著儀貴妃是為了安全起見。
京城正值多事,謹慎一些也是應該。
儀貴妃先是去見了主持,不過也沒停留多少片刻,從主持的房裏出來,沿著長廊遠遠地走去,拐進了後院的一個院落之中。
院子裏有不少的侍衛把守著。
李曉正在院子裏的一顆樹下站著,許久不見,他的膚色黑了些許,身材挺拔健壯,比之從前帶著一點嬌氣的羸弱看起來神氣不少,眉目是記憶之中俊朗的模樣,隻是脫去了那點不成熟的稚氣,帶了幾分壓迫的淩厲。
靖南關軍營就像是一把鋒利無比的刀子,將他凋畫成了此番少年模樣,那些堅忍不拔和意氣風發,此刻已經稍具雛形。
儀貴妃心裏有些酸楚,這些年來在宮裏,她聽著底下的人一次次來回報,既心疼,又難掩自豪,此刻見他出落如此,心裏更是無比複雜。
底下的人連忙對儀貴妃行禮。
李曉驀地就轉過頭來看她,那一眼壓下了心裏無盡的洶湧澎湃,最後沉澱了下來。
他慢慢朝儀貴妃走了過來,屏退了她身邊的宮女,親自扶過了她的手,似乎久遊歸來思念母親的孩子,帶著幾分眷戀,而後他喚了一聲:“母妃。”
他的手原本白皙修長,是真真皇室貴胄子弟的手。
眼下卻粗糙了許多,隻是掌心溫熱得發燙。
儀貴妃按下心頭萬千思緒,點了點頭:“你黑了,也高了,靖南關生活,想來很苦。”
李曉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心平氣和地出聲道:“兒臣細細想了一下,一年多來的軍營生活,都不如這些日子來的苦,起碼我在靖南關,心裏還是有期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