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太平靜了,平靜到讓儀貴妃覺得心驚。
李曉笑了笑,語氣裏有幾分緊張:“母妃,殊寧……她也來了嗎?”
儀貴妃的手緊了緊,而後說道:“來了,同樂儀郡主在前頭的廂房休息著。”她狠了狠心,又道:“你若是要見,便遠遠地望上一眼,莫去打擾了她,殊寧她眼下……很好……”
李曉的笑僵了一些。
他似乎在努力克製著什麼樣的思緒,聲音低沉了幾分:“我從前一直不覺得我喜歡她,或許是因為兩個人太熟了,我又一根筋地繞不過來,也少不了有些自以為是的成分在裏頭,然而當年我去靖南關的時候,殊寧恰好出城來送,此去路途遙遙,我什麼都不記得,就隻記得她當日穿了一件粉黃色的衣衫,頭上簪了個珍珠發釵,說了一句‘一路順風’,我那個時候就想,怎麼從前不覺得她這般好看呢,就連她從前的煩人,都覺得可愛起來,這一念,就念到了現在……”
李曉鮮少在外麵流露出這樣脆弱的一麵。
即便是麵對他最親的母妃,他也從來都是倔強的,脆弱這種情緒,在他還在京中嬌生慣養的時候,他是極為看不起的。
而後到了軍中才知道,營裏都是錚錚男兒,上了戰場毫無畏懼,能讓他們脆弱的從來都不是敵人的刀子,而是心裏的牽掛。
“文宣,你如今說這些,都已經晚了,皇上聖旨已下,景王府和定國公府都已經點頭了這門婚事,不管是景王世子還是殊寧自己,他們都不反對這門婚事,你眼下回京又能做得了什麼呢?”儀貴妃歎了一口氣說道。
他的聲音冷了幾分,帶了幾分難以言語的固執:“太皇太後的旨意不是還有半年嗎?明明還有半年她才可以議親,這門親事不過是父皇為了震懾貢讚王子才賜下的婚事,我要求父皇收回成命!”
儀貴妃聽著就皺了起眉來,“你去了靖南關如此之久,竟還是如此糊塗,聖旨已下,豈容你說收回就收回?”
李曉咬著牙,因為極力的克製,他的眼眶有點發紅:“我認識殊寧之時,這李翊還不知道藏在哪個山間裏,這門不清不楚的婚事,我即便是豁出去命了也不會答應!”
她神色嚴肅起來,看著李曉,很清楚很認真地一字一句道:“你看他一朝回京得勢,頃刻之間奪了世子之位,眼下景王府又盡在掌握,不過花了多少時間,此人比你想象的要厲害的多,你以為殊寧是什麼人,她會絲毫不了解李翊為人就應承下這門親事?要是她不願,你認為有人能勉強得了她?”
空氣裏瞬間靜默下來。
李曉連氣也不敢喘:“她……”似乎醞釀了好幾次,他才說出話來:“她……喜歡李翊?”
儀貴妃不敢看李曉的眼,怕自己忍不住掉下淚來。
“喜歡!”她應得幹脆利落,無比肯定。
李曉猛地抬起頭來:“這李翊手段可堪堪是厲害,他回京才多久,認識殊寧才多久!”他眼裏露出難以控製的狠戾來,“殊寧定是教他蒙蔽了,李翊心思絕對不單純,恐防他不是為了定國公府和秦王府有心接近……”
儀貴妃閉了閉眼,似乎不想再看見李曉眼前這樣瘋魔的樣子,冷冷地就出了聲:“文宣,我帶你去見殊寧。”
李曉驀地就消了聲,隻怔怔地看著儀貴妃。
日光正盛,伍月正在院落的涼亭裏看書。
簡潔細致的園中栽著鬱蔥樹木,細碎的斑駁撒在地上,勾勒成一副美好的剪影。
李勝寒不知道什麼時候溜進來的,百無聊賴地托著腮在伍月對麵坐著,頗有些歲月靜好之感。
不知道從哪裏拂過風來,吹動了院落中的樹木,發出了輕微的沙沙聲。
伍月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有些無奈地出聲道:“你若是無事,便早些離開,此地是皇家寺廟,我又是陪著儀妃娘娘來的,若是教人見了你,隻怕又要生出許多的是非來。”
李勝寒繼續他的理直氣壯:“能有什麼是非,我看我自己未過門的妻子招誰惹誰了,誰敢有意見?”
他近來這話說上癮了。
覺得這句未過門的妻子真是怎麼聽的越說越好聽,就是還要在外人麵前裝得一副這婚事受得很無奈的樣子。
其實恨不得能逢人就說伍月是他未過門的妻子,雖然滿世界都知道了這回事。
伍月起身推他:“我有意見。”
李勝寒頗有些委屈巴巴地看她。
她不由得彎眼笑了,重複一遍:“你未過門的妻子有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