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20分鍾。
我們繼續超車。
還有15分鍾了。不,夢溪說他的表隻有13分鍾了。到底是誰的表準?算了算了,誰的表準也趕不上飛機了。看來得準備在深圳再住一天,夢溪輕輕說。是的,我說。
多住一天,要耽擱我們的多少事啊,在深圳把時間擠這麼緊,還不是為了趕回北京。我們壓抑著,再不說什麼,說什麼也會影響士氣。司機再無笑容,整個一臉視死如歸,開著燃燒起火的車隻身衝敵營的感覺。全車勇士隨時準備與車同歸於盡。
沉默就是力量。
突然司機大叫一聲。什麼什麼,他叫什麼?司機又一聲大叫,哦,他喊出一聲川味英語的“萬寶路”,左前方一個特大萬寶路香煙的廣告牌,到了這兒再往右開,再往左繞,再往上開就是機場了。
機場在前。曙光在前。
司機大叫:我一輩子也沒開過這麼快!我們超出一百多輛車了!夢溪笑道,最好一直開到飛機弦梯下。我說,一直開進機艙!
一種終於把一幫窮追不舍的殺手甩在後邊的輕鬆感。
一通大快活之後,又緊張起來:已經6:15了。趕緊在車裏分工,你炸碉堡我火力掩護。車還在滑行夢溪就跳將下去奔向交機場費的窗口。我提著行李衝到辦登機手續處。小姐說不能辦了,太晚了。是的,好像已經6:20了。我說給辦一下吧,夢溪奔來說給辦一下吧。終於我們拿到登機牌,衝向候機室,衝向二號門,就聽廣播裏說,1304航班的最後兩名乘客請趕快登機。
終於衝進機艙。坐下。小姐送來兩罐雪碧。我整個人已幹渴焦躁如燃燒的沙漠——如果沙漠會燃燒的話。我打開雪碧。顧不得倒進杯裏,直接往喉頭裏倒。減少中間環節,如直達快車從高速公路駛進體內。
平時坐飛機,這個手續那個檢查排隊複排隊,等候複等候。這次感覺中是一路奔跑著進機,長驅直入,因為不會有乘客擋住我們。
係上安全帶長出口氣,不禁想起我來深圳前,有人問及我休息的問題。我說常常上了飛機係上安全帶後,覺得可以休息了,生活越來越像是一路奔跑。譬如深圳。深圳一路奔,那架勢是要跑出一個香港。當然一路奔跑總會落下些什麼,譬如我把西服落在壁櫃裏了……
附錄:後80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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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2年小平南巡,說“不改革開放,不發展經濟,不改善人民生活,隻能是死路一條”。
有句話叫:80年代看深圳,90年代看浦東。80年代,我從1981年開始,年年南下去深圳或廣州。那時沒有互聯網,我隻能把自己當郵件那樣發過去,去吸收最前沿的觀念。生怕一年不去就落後了。
直至跟著小平同誌去南巡。
當然我沒有跟著小平同誌去南巡。我隻是在小平同誌南巡的第六天獨自去“南巡”,而且明白,從此我們就這麼走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