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二
“兒子。”老人開口了，這聲音讓趙興華感到幾分吃驚，父親突然間變得幹脆而親切，趙興華的心髒怦然一動，輕輕地叫一聲：“爹！”
“爹的好兒子！”趙天倫的聲音比剛才更大了些，隻是在這句話的未尾帶著幾分傷心，趙興華再一看，父親的眼角滾出一串黃豆大的淚珠。
趙興華慌了，忙安慰道：“爹，你……你怎麼啦！”
“好兒子。”趙天倫的淚水不再是淚珠了，而變成了一條線往下流，“你……不用給爹換腎了……你知道嗎，你那腎和爹不能用。你……你……不……是……爹的……”老人說不下去了，他閉上眼睛，發出淒楚哭聲……
趙興華緊緊摟著父親，嗚嗚咽咽地哭著說：“爹，你是聽誰說的……”
趙興華一邊傷心地流著淚一邊想，爹怎麼會知道的呢？關於換腎的事，他和家裏所有人都說好的，甚至他對所有醫生護士都打過招呼，絕不把事情的真相告訴父親的。可是父親怎麼就知道了呢？
過了一會，老人又說：“兒子，我什麼都清楚，你們都瞞著爹，爹也就裝糊塗。可是爹不能再裝下去了，你也知道了，爹要是不告訴你，你一定會恨爹一輩子的……”
“不，爹。”趙興華再也忍不住了，伏在老人身上，哭著說，“親爹……你是我的好爹……”
“兒子，你別看爹不識多少字，可爹明白很多道理。”老人振作了精神說，“興華，你不是你爹和娘的親生兒子……”
“爹……”
“這事連你娘也不知道，真的，兒子……”
“為什麼，爹，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為了你娘，我不忍心，這麼多年，我一直想告訴她，可我就是開不了口。”趙天倫欠了欠身子，“我現在該把事情的真相告訴你了，要不然，我閉上眼了……”
趙興華怎麼也不相信，自己的身世竟是這樣一個奇離折曲的故事。
趙興華含著淚，雙手緊抓住老人幹枯如樹枝樣手指，趙天倫竭盡全力，努力振作自己的精神，一字一句地講述了那個刻骨銘心的故事。
孟玉花二十一歲嫁給趙天倫，兩年後，生了一個女兒，取名趙興蘭。那時正是七十年代初期，趙天倫一心想再生一個男孩，可偏偏老婆的肚子不爭氣，一年兩年過去了，兩口子還沉得住氣，可一轉眼五年過去了，不僅趙天倫沉不住氣了，連孟玉花也心急如焚。趙天倫不僅帶著老婆去鄉醫院，還到縣醫院，甚至到了地區醫院，可醫生都說他們兩口子發育正常。回到家裏，不識多字的老婆埋怨丈夫，說怪丈夫房事幹得多了，那些小東西還沒來得及長成樣子，你就趕他出去，叫他怎麼去打仗啊，趙天倫一聽，覺得老婆講得也有道理，於是幹脆和老婆分開睡，一憋就是大半年，趙天倫選擇一個春暖花開，紅日當空的中午，把老婆脫得精光。一切準備就緒，開始投入戰鬥了。說來奇怪，功夫不負有心人，老婆懷孕了。這時他們結婚已經第九個年頭，女兒興蘭已經七歲。
老婆懷孕了農民出身的趙天倫，倍加小心，把所有的家務活都包下來，他說這個孩子來之不易啊！老婆懷孕七個月時，趙天倫突然想起來帶老婆去鄉醫院檢查，醫生說孩子在肚子時胎位不正，搞不好要剖腹產。這可急懷了趙天倫，天天和老婆商量，怎麼辦。終於趙天倫作出決定，帶著老婆提前去縣醫院生產。
也許趙天倫感到自己生孩子太不容易了，提前半個月鬧著要讓老婆住進醫院，醫生再三解釋，他就是不聽，孟玉花住進病房，除了肚子大，活動不方便，每頓飯吃得比趙天倫還多。趙天倫雖然擔心老婆生孩子，可在醫院照顧老婆倒也優閑。
一天晚飯後，趙天倫和往常一樣，到病房外麵，取出旱煙袋，剛按上煙絲，正要劃火柴，旁邊有人遞過一枝香煙。趙天倫一抬頭，隻見一個三址歲不到的男子。那人笑笑，說：“別抽那家夥了，來一枝。”
老天倫沒有接煙，上下打量著這個陌生男子，憑他的判斷，這個男人既不像城裏有份好工作的人，又不像他這樣地地道道的農民。
正在趙天倫猶豫時，那男子把香煙塞到趙天倫的手裏，說：“大哥，你也是帶老婆生孩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