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3 / 3)

“他大爺,今兒怎麼這麼高興?”

“有熱鬧看了,還不高興?”

“熱鬧?”馮寡婦瞟了他一眼,“啥熱鬧呀?”

韓德來努著嘴唇,剔牙的火柴棍兒在他的鼻子底下一聳一聳。終於,他把火柴棍兒吐出來,說:“沒聽說吧,又批判啦!又來事兒啦!能不熱鬧?”

“批判?批判誰呀?”馮寡婦趕忙迎過來。

“編小說的,挨批判啦!報上登的,沒跑兒!”

“真的?您說的是張春元不是?他不是老趴在那兒寫?”

“張春元?”韓德來板起了臉兒,眼睛裏透著幾分嚴重、幾分威嚴,“有事兒沒事兒的,得看他寫的什麼唄。哼,瞧他那個勁兒,好得了?”

正說著,赫老太已經聞聲湊過來了。韓德來看見了她,抬高了嗓門兒,說:“光是那些‘編小說的’有事兒?我看,‘四人幫’那一套是臭狗屎,那就甭說了。現今有的人幹的,也好不了!共產黨能讓他們這麼胡來?資本主義那一套,資產階級那一套,反攻倒算啦,崇洋媚外啦,甭急,一塊堆兒收拾!”

這些日子,韓德來雖然幾乎讓人忘了,可要說起這種事兒來,餘威還是有的。馮寡婦一聽來頭兒不善,忙扮出笑臉兒,說:“敢情!”

馮寡婦不說“敢情”也罷,一說“敢情”,把韓德來的火兒勾起來啦。嗬,你轉得倒快!剛才還屁顛兒屁顛兒的給人家舔呢,現今一抹臉兒,又回來了。沒這麼舒坦!

“敢情?”韓德來反問了一句,冷笑著,“這二年,該收拾的地界兒多啦。就說您那大山在廠子裏,也懸!鬧什麼選廠長,選主任,共產黨還當政不當政啦,容你們這麼折騰?什麼‘企業自主’?摟錢兒自主!鬧不好,也得一鍋燴!……”

這回,馮寡婦的笑臉兒是扮不出來了,“敢情”也說不出來了。

把話甩完了,韓德來將兩位老太太撂一邊,擺出不屑再與人言的神情,一扭身兒,回屋去了。

赫老太和馮寡婦被甩在韓德來的屋門前,兩個人心裏都挺不是滋味兒。

她們誰也沒懷疑韓德來的話。聽他那嗓門兒,看他那氣派,又要來事兒是無疑的了。再聽那話音兒,張春元挨批,也沒跑兒。說實話,張春元倒黴,赫老太和馮寡婦一點兒也不心疼。乍一聽,甚至還有點兒幸災樂禍的勁兒。大雜院兒裏的別扭真是多得很。你想啊,張春元成天價點燈熬油,趴桌上一寫就是半宿,馮寡婦能不恨他嗎?瞧瞧同院的人,哪個不是天擦黑兒就躺下了?他可好,拿著電不當錢。全院兒共用一個電表,電錢大家夥兒按燈頭分攤,淨給你張春元背拉著電錢,誰受得了?新近呢,赫家安了分電表了,韓家、王家也都安了,全院兒就剩馮家和張家了。馮寡婦算計著,合算張春元的電錢,全勻到她身上啦!她不更火兒了?這位說了,馮寡婦也安個分電表不結了?按說是這麼回事兒,可她惦記著讓張春元先安。張春元安了,她就不用安啦,二十多塊錢不就省啦?……這回行了,甭管你張春元安不安電表也不吃勁了,挨批了,你還寫個屁!早早兒的,黑燈睡覺吧!……

赫老太跟張春元更不對路啦。張春元進進出出的,一門兒心思想事兒,連個招呼也不會打,講究禮數的赫老太認為他傲氣得不懂尊卑長幼。這還是次要的,張春元住的那間刀背兒房,房門還可可兒的和赫老太住的北房房門兒相對。這是最讓赫老太心裏不舒坦的了。哪有住刀背兒房的?倚著牆,房簷一麵坡,連個房背兒也沒有。凡懂事兒的北京人,誰住這不吉利的房子?張春元之前,有個人們叫李老師的住這間房,那會兒赫老太就勸過他:“快把房子改改吧,這房不吉利。”李老師不聽。結果怎麼樣?文化大革命,鬥死啦。不吉利,你不怕,也罷了,可你這刀背兒房和人家門對門兒呀。這下好,紅衛兵先抄了你李老師家,接著就抄到這邊來了不是?……所以,這間南房成了赫老太的一塊心病。李老師死了,張春元搬來了,老太太又去勸,誰想到他和李老師一樣,不信!唉,要說赫老太最近的日子過得夠甜甜美美的了,惟獨這刀背兒房讓她心裏總在犯嘀咕。現在行了,你看看,靈驗不靈驗,你張春元懸了不是?還是刀背兒房的過!在劫難逃!活該!誰讓你張春元不聽老人言,吃虧這不就眼瞅著了嗎?

其實,這些都不過是赫老太和馮寡婦一時鬥氣的想法。她們並沒有高興起來。漸漸地,心裏就有點不踏實了。

特別是赫老太。那間刀背兒房的房門,畢竟還是和自己的房門兒正對著哪。張春元倒了黴,敢保不和當年一樣,讓禍害躥到北房來?乃至見了韓德來,聽他沒點兒好聲氣兒的話語,赫老太心裏更發毛了。資產階級?反攻倒算?說誰?是說我們赫家嗎?崇洋媚外?肯定是批二臭無疑了。想到這些,她恨張春元招災惹禍,殃及鄰裏,更恨韓德來太惡,瞅別人過舒坦日子,就不想讓人安生。

馮寡婦呢,早已蔫蔫地回了屋,一下午沒言聲兒。待到晚上,兒子回來了,她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臭罵:“你回來幹什麼?還不到廠子裏挺屍去!拉扯你這麼大,過過一天省心的日子嗎?夏做單褂兒冬做襖,圖什麼?圖什麼?圖你四十歲上了還給我惹事,讓我不得閉眼啊!……”

兒子愣了,“您這是怎麼了?”

“怎麼了?放著好好兒的工人不當,你爭著當什麼廠長!選舉,選舉,這回好了,又快撅著了……”

兒子笑著說:“哪能呢,上麵說啦,不搞政治運動了。”

馮寡婦哪信這一套,還在那兒數落個沒完。大山正為廠子裏的什麼事兒著急呢,聽老太太一邊淨囉嗦點子沒影兒的事兒,煩了,“別淨嘮叨我!搞運動,您也跑不了!……成天價‘共產黨’、‘勞動黨’地罵,街坊四鄰沒長耳朵?我犯傻,您就不犯傻?……”

這真管用,馮寡婦不說話了。隔了好一會兒,她才起身收拾晚飯的碗筷,心裏說:“真這麼著,還不跟‘四人幫’那會兒一個樣兒了?起五更,睡半夜,賣力氣的倒黴,奸懶饞猾的倒沒錯兒了?……連我這七老八十的老寡婦,說話也得戰兢著,鬧不好打個反革命不成?……”想著想著,對韓德來說的那一套,倒有些憤憤然了。對張春元呢,反添了幾分同情。至於為他背拉著電錢的事兒,竟也一時忘到了腦後。

您說,該怎麼說咱們這位赫老太和馮老太好呢?說馮寡婦自私?拖兒帶女多少年,這會兒日子也不算寬裕,算計個電錢也算個過錯嗎?說赫老太迷信?誰讓可巧兒住刀背兒房的李老師和張老師挨個兒倒黴,誰讓赫老太也跟著“陪綁”過呢,人家能不寒心嗎?……不過,老太太們到底還是大大的好人——雖然起初對張春元的倒黴不免有過些微的好奇和幸災樂禍的快感,可她們很快就明白,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真來個“文革”那樣的“運動”,整個兒9號院兒,不,整個兒轆轤把兒胡同,全城,全中國,雞飛狗跳的日子又開始啦,那誰也甭美,誰也甭跑,連著自己,自己一家,挨著個兒倒黴!於是,這天夜裏,躺在床上,她們在替自己家想了許多消災免禍的主意的同時,甚至也替張老師謀劃了一陣兒——雖說最後還是不得不認定,連自己,連張老師,真來事兒了,還是一點兒轍也沒有。

得,就因為這麼個心思,兩位老太太可就惹出一件讓人哭不得、笑不得的事兒來啦。

那是第二天的上午,院兒裏人都上班去了。老韓頭兒呢,也出去了——大概又到那個小酒鋪兒想聽點子什麼去了。院兒裏隻剩下兩位老太太。

十點多鍾那會兒,來了一位四十歲出頭兒的陌生男人。這人說是來找張春元的,一問,是什麼雜誌編輯部的。這下可好,兩位老太太可找著替張春元說說好話的人啦,又是讓茶,又是敬煙。來人見張春元不在,又拗不過二位老人的盛情,就在當院兒的小板凳兒上坐下來,跟老太太們聊幾句。

誰想到,這位客人的問話,更讓老太太們心裏打起鼓來啦。他從張春元的住房問到他的家眷,又從他的年齡問到他的政治麵目。得,沒跑兒,張春元是出事兒啦!兩位老太太一邊磕磕絆絆地回答著問話,一邊偷偷使著眼色。終於,馮寡婦忍不住了,說:“要說這張春元,可是滿世界打著燈籠也難找的好人呀!可舞文弄墨的,誰還斷了沒個閃失呢?您的報社要是批判,甭點上名兒成不?給他留條活路……”

赫老太也趕緊接著話茬兒,說:“他老婆孩子都在外地,千裏迢迢呢,見報上點著名兒批判,不得以為又成‘三家村’了?那不得嚇得背過氣去?……”

“怎麼?他挨批了?在哪兒?”來人被老太太們的話弄疑惑了。

“在報紙上呀!說是他編的小說,出了事兒啦。您怎麼能不知道?”

“哪篇小說?哪家報紙?”

“唉呀,這您可算問著人啦!這是東屋老韓頭兒說的,那是沒錯兒啦。說是親眼見的呢!”

“怎麼,您不知道這事兒?那您……找他幹嗎?”

“我?哦,沒事兒,沒什麼事兒……”

那人不再說什麼了。馮寡婦和赫老太圍著他,又說了一大堆好話,好像他能掌著張春元的身家性命一樣。可那人好像也沒聽進去,沒多一會兒,就起身告辭了。讓他等會兒,說張春元一會兒就回來,也不等了;讓他留個什麼話兒,也不留了。這更讓老太太們納悶兒啦——這人是幹什麼來的呢?

中午,張春元回來了,兩位老太太躲在赫家屋裏,悄悄嘀咕了好一會兒,沒敢過去把來人的事兒告訴他。直到晚上,掌燈了,從窗戶裏看見張春元又坐在桌前寫上啦,老太太們忍不住了,一前一後,進了那間刀背兒房。

兩位老太太突然來訪,使張春元好不奇怪。她們坐在桌前,你一言我一語地相勸:“張老師啊,您說何苦?每天一折騰就是半宿,鬧這麼個下場,還不長長記性兒?還寫個什麼勁兒!”“自己豁出去了,也得想想家小吧。您家剩您一根苗兒,還不好生過日子呀!”……這更讓張春元摸不著頭腦了。及至鬧清楚了老太太們的來意,他忍不住哈哈笑起來。

唉,說來也是一件傷心事兒,不過,和老太太們猜的是滿擰。他張春元倒是在“編小說”哪,可算算也花了七八年工夫了,一篇也沒寫成,沒發表過呀,他挨的是哪門子批呀?那些讓韓德來看著有氣,老太太們看著挺神秘的“大信封”、“小信封”,都是編輯部退回來的稿子啊……

等到老太太們把今兒來人的事一說,張春元不笑了,有點兒急赤白臉地問:“真的?說了什麼沒有?是哪個編輯部的?那人姓什麼?”

老太太們哪兒知道這些啊,隻是把那人問了什麼、自己說了什麼,如此這般複述一遍,說得張春元要哭的心都有:“我的大媽大嬸兒們,真謝謝您啦!您二位這一好心辦好事兒,倒把我盼了多少年的好事兒給攪啦!……”

“真的?”老太太們愣了。

張春元說:“您不知道,我寫的稿子每次退回來,人家連封信也不給咱寫呀!這回可好,登門拜訪了,興許有篇稿子能發表啦!您二老一說我挨批了不要緊,說不定又把人家嚇回去了……”

這下子,赫老太太和馮寡婦倒傻眼啦。

…………

再往後怎麼樣,不說,您也能估摸出個大概了。轆轤把兒胡同9號院兒裏,讓老韓頭兒攪起的這麼一場虛驚,總算過去了。到後來,聽說連真的在報紙上被點著名兒批評了作品的那個“編小說”的,也沒多大事兒,還是照樣兒寫他的小說,照樣兒登出來。至於韓德來說的“早晚”要發生的“收拾”,好像也沒發生,人們心裏那根繃得緊緊的弦兒,漸漸地鬆下來了——赫老太仍然是那麼排場,仍然時時注視著各色各樣“老字號”重新開張,今兒派兒子去前門,買“王致和”的臭豆腐,明兒派閨女上八麵槽,買“浦五房”的叉燒。不過,她對張春元住的那間刀背兒房,也仍然耿耿於懷:“就是不吉利,那還有錯兒嗎?寫了七八年,連個字毛兒也沒印出來呀,總算有那麼一回,有點子希望了,還讓我們好心好意地給插了一杠子,結果呢,倒砸了!不是刀背兒房的過是什麼?……拐帶著我們家二小子考學也那麼不順當!”……馮寡婦呢,還是今兒赫家明兒王家地說“敢情!”“共產黨”、“勞動黨”之類的話也不避諱了。同時,也仍然還恨著張春元“點燈熬油”,三天兩頭用話攛掇人家趕緊去買分電表。至於王雙清夫婦,聽見風聲時,已經暗自慶幸“寶物”交公了,馬上,有四天沒讓女兒過去跟張春元補課,現今呢,又把女兒送過去了。他們的女兒原名叫“王文革”,也確實在“文革”中得益不少:女兒落生時,正趕上打派仗,不用上班,兩口子在家待了七八年。沒花雇保姆的錢,也沒花上托兒所的錢,拿著國家工資,自己在家把孩子調理大了。這會兒,又趕上好時辰啦,孩子改名為“文閣”,盼著能上個重點中學,再上上大學,找個鐵飯碗。

您一定以為最喪氣的是韓德來了。您錯了,人家韓德來還是那句話:“哼,收拾,早晚!”再說,韓德來也不是沒有得意之處啊:赫家二臭那輛“鈴木80”,不是推到甘石橋“摩托車自由市場”賣了嗎?那條什麼“利瓦伊”牛仔褲,不是也不敢穿著臭顯啦?哼,不鎮唬一下,行?有錢,他還敢買汽車呢!說不定還敢光著腚眼子上街呢!……當然了,韓德來是不知道,二臭賣摩托車,是因為公家卡得緊了,汽油不好偷啦。最近又聽說要繳什麼“養路費”、“保險金”,一個月得貼十來塊錢養著這輛摩托車,誰受得了?得,趁摩托車還沒臭街,打發了吧。牛仔褲呢,那是因為常常潮著就穿上了身兒,這會兒,水縮夠了,身上的線條兒倒也繃出來了,遺憾的是,把二臭身上的蕁麻疹也勾起來啦。沒法子,收起來,先治皮膚病,治好了再穿吧。

真正讓老韓頭兒感到喪氣的,是在半個月以後。那次他還是和以往一樣,在院兒裏待得無聊,又上街逛去了,路過珠市口影院,又看見賣電影票的,片名是《真是煩死人》。聽名兒,有意思,廣告上也寫著“喜劇片”,逗樂子的,照老法子,買五張!家裏人不去,還愁退不掉?不稀罕得人瘋搶才怪!誰想到,第二天,臨開演,往影院門口一站,竟不見等退票的人影兒!他明白啦,上當!白賠了塊把錢不說,還得央求人家買票,憋氣呀,可不“真是煩死人”啦!最可氣的是,身後有幾個小“痞子”也在那兒退票,聽他們喊什麼?“《卡桑德拉大橋》啊,倍兒黃!誰買?……”還真有人買他們的。韓德來湊過去一看,怒了:好啊,在這兒倒賣高價哪,一張一塊錢!他拽住一個小夥兒的胳膊便嚷:“你這是幹什麼哪!啊?幹什麼哪?賣高價,投機倒把,走,派出所去!”小夥子把胳膊掙開,罵道:“哥們兒,別急眼啊,哦,我搶了你的買賣了,是吧?甭給我來這套!你賣你的,我賣我的,有本事就賣,沒本事就滾,還拿他媽派出所鎮唬誰呀!”韓德來更怒了,原來小夥子把他也看成賣高價的啦。他說:“別把我也攪和上。我有富餘票,這賣原價兒。”小夥子說:“老頭兒,別裝正經啦。當我沒看見你?你隔三差五就來!老來賣富餘票?賣原價兒?你吃飽了撐的,瘋魔呀!別給我來這套!派出所?行,要去,一塊兒去,你逃得了?”就這麼著,兩個人在電影院門口拉拉扯扯,招來一大群看客。來了個警察,把他們一塊兒帶走了。

您想,到了派出所,韓德來能說得清楚嗎?

“你是也經常到那兒退票嗎?”

“是。”

“賣多少錢一張?”

“按票上的原價兒啊!”

“您老這麼買票、退票,圖什麼呢?”

“……”

沒法兒說!

最後,派出所結不了案,派了個年輕輕兒的警察,到9號院兒裏來了解韓德來其人來了。

誰能那麼缺德,往人家老韓頭兒腦袋上潑糞呀?大家夥兒一致認定,老頭兒是悶了,閑了,沒事兒幹,找點兒消遣去啦。二臭更嘎,還翻著眼皮,把這和“學雷鋒,做好事”掛上了。連張春元都說了老韓頭兒的好話,這才把這事兒告個了結。那位年輕的警察把老韓頭兒送回來了,臨走,對他說:“閑著不閑著的,甭去那兒幹這種事兒了。想看電影,自己買張票,進去看,甭找麻煩。您說您這麼大歲數了,我們也相信您。可您要是讓那些小流氓揍一拳來一腳,這輩子不交待了?”

得,這警察這麼一叮囑不要緊,韓德來連那個樂和的去處也沒啦。

這兩天,他又和以前一樣,沒出院兒,沏上茶,悶悶地坐在屋門前,冷不丁兒又唱起來了——

楊延輝,坐宮院,自思自歎。

想起了,當年事,好不慘然。

我好比,籠中鳥,有翅難展……

您隻要躲在邊兒上聽過一次,就不能不佩服他,確實唱得好,字正腔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