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 七(3 / 3)

“沒有啊。”

“你小子成心跟我鬥心眼兒!明知我跟他們翻兒了,還他媽成心來擠對我,給我這心裏添堵……你小子好不是東西了你!”崔老爺子突然吼了起來。

“您……您急什麼啊,怎麼了?我實心實意地求您,我跟您鬥什麼心眼兒啦?”二臭一雙牛眼瞪得溜兒圓,委委屈屈地咧著嘴。

“你心裏明白!你見著我這兩天去了嗎?……我他娘的不去了!我不去受那份兒洋氣了……”

“我哪知道您跟那兒慪啥氣啦!我還以為人家看您成了英雄,照顧照顧您,讓您歇兩天呢!……您那麼大歲數,我能成心氣您來嗎?我瘋了,沒事兒跟您逗咳嗽?我那買賣事兒多著呢……”

崔老爺子又看了二臭一眼,那急赤白臉的模樣,還真的不像是裝的。難說,興許是自己給氣神經了。他咽了口唾沫,又吹出一口氣,說:“行,算是你崔大爺說錯了你啦,反正啊,你說的這事兒,我也幫不上忙。道理,你也知道了,我……我他娘的不跟那兒伺候兔崽子啦……”

“怎麼啦怎麼啦?那活茬兒不賴啊!”

“不賴,你小子幹去!”崔老爺子不再說什麼,低下頭,悶悶地抽煙。

二臭知道,老爺子悶頭兒煙這麼一抽,這事情的究竟,是很難問得明白了。不過,越是這樣,他還越是好奇。也是,來的時候,他還是興衝衝的,打算著和老爺子好好逗逗悶子,趁著怹高興,開口求求,沒想到這老爺子心裏憋著事。二臭這小子也是鬼得很,他知道怎麼把老爺子的話套出來。

“得嘞老爺子,您也甭說了,我算是明白了。敢情您是讓人家給‘炒’啦……嘖,不至於啊,平常那玩笑歸玩笑,橫您不會真的冒充個當官兒的司機,上宏遠賓館的門口,領兩張兒吧?……”

“扯淡!……”

二臭這家夥還真行,就這麼三激兩將的,惹得崔老爺子把幾天前在停車場上受的那點兒委屈,全給他倒了出來。

等老爺子說夠了,二臭嗬嗬地樂起來:“嗨,我當是什麼事兒呢,至於這麼氣不忿兒的嗎?其實呀,依我看,就憑您昨兒那下子‘掃堂腿’,您這口氣就算是出定了!您別忘了,您現在可是英雄,連公安局的局長都登門兒看您來了,您還把什麼小梁子小李子的當回事兒?……”

崔老爺子沒言聲。

“您要是把宏遠賓館的幾個壞小子當人,更掉價兒啦。我要是您,我才犯不著跟他們生氣哪,我他娘的第二天就打一輛‘卡迪拉克’,至少,也得是‘奔馳’,專去那個宏遠賓館。不就是幾個看大門兒的嗎?你們丫挺的乖乖兒來開門唄!……跟他們生氣?我得氣氣他們!”

崔老爺子知道,如果那事攤到這小子頭上,他一準兒得這麼幹。可您這是給我支招兒哪,您這是過嘴癮哪!過嘴癮誰不會啊。真招呼?真招呼得點“替”。你小子倒趁,我哪兒弄這份兒錢去?!

二臭好像看透了他的心思似的,給他上了一棵煙,湊過身子點煙的工夫,低聲問道:“不管怎麼說,您這回得‘發’了吧?多了不敢說,萬兒八千的獎金得拿上了……您別瞪我,放心,我不惦記著,我是替您高興!”

崔老爺子說:“你替我高興,我更高興。可我告訴你,你小子說的,你小子把我的高興勁兒給勾起來的,要是沒有這萬兒八千的,我可找你要!”

“您急什麼呀!橫不能立馬給您點票兒吧?不信,我把話給您擱這兒,您等著看,沒個萬兒八千的點給您,我頂著。現在什麼不講究點票兒?您別忘了,您那是幹什麼來著?玩兒命!”

崔老爺子沒再說什麼。其實剛才來串門兒的街坊也有人說起來了。說,前幾天報上登了,一個出租司機和持刀劫車的在逃犯幹了一場,單位還給了五百塊獎金,提了一級工資呢,這回,非重獎您不可。當時他這心裏就一動。二臭這麼一說,又把他這心思勾起來啦。崔老爺子想,萬兒八千的就不敢想啦,哪怕是能提一級工資呢,抱著樹幹伸那麼一腳,值。想是這麼想了,臉上還是有一搭沒一搭地笑著,嘴裏說:“二臭,我要是真得了萬兒八千的,第一件事倒是要買下你這張嘴——甭看你叫二臭,這嘴可夠香的。可我告訴你,甭管你花說柳說,我也不信……”

“您等著,您等著,快了快了,黨的陽光就往您這兒照過來啦!”二臭自信地擠著眼睛,這小子小時候害眼落下了毛病,有事兒沒事兒就眨巴眼兒,越是侃得歡,越眨巴得凶。

說想買下二臭的嘴,那是玩笑。二臭支的那一招兒,倒是讓老爺子上了心。

二臭走了,老爺子又躺到了床上。

“操,真他媽獎我萬兒八千的,非到‘宏遠’造一回,讓兔崽子給我開一回門不可!”

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