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節 6.北京如何銘記誌願者
幾年前訪問韓國時參觀了1988年漢城奧運會的場館,印象最深的,竟是主會場門前一片參差不齊的柱子。柱子的材質,應該是金屬的吧,柱子上以英文字母為序,鐫刻著一片一片名字。問了主人,始知這叫“誌願者名柱林”。此後又見到2000年悉尼奧運會的場館照片,發現坐落於霍姆布什灣的主賽場旁,也有一片“誌願者名柱林”,據說上麵鐫刻的奧運工程建設者和誌願者的名字達四萬人之多。我孤陋寡聞,不知此舉是國際奧委會之規定還是約定俗成的老例。不管怎樣,我以為這很好。默默無聞地為奧運會奉獻的人大概並不指望流芳百世,但鐫刻每一位奉獻者的尊名,是肯定了一種社會服務的精神,讓這精神“流芳百世”並不為過。
我直到最近才鬧明白采訪奧運會的記者有“注冊”和“非注冊”之區別。開個玩笑,“注冊”也者,大抵應算是正規軍,可以進入場館采訪。“非注冊”者,則大抵應算是遊擊隊,打打“麻雀戰”、“地道戰”是可以的,深入“敵後”已是癡心妄想。在寫專欄的作家中間,我大概也屬於“非注冊”一類,因此我所能夠接觸到的“誌願者”,也就屬於“非注冊”一類的,比如過去在社區治安方麵貢獻卓越的“小腳偵緝隊”、現在大概叫“治安員”的老大媽啊,比如我寫過的在國家大劇院門外樹棵裏小憩的“卓別林”啊,在王府井步行街上給過往行人免費擦鞋的退伍二等功軍人張玉貴夫婦啊。等等。看到“卓別林”、“張玉貴”們,我也有一番感動。我想起舊曆四月初一到十五金頂妙峰山起的“香會”,那裏麵不是也有“茶水老會”、“綻鞋老會”麼——進香路上,“茶水老會”的“誌願者”們免費給您提供茶水,“綻鞋老會”的“誌願者”們免費給您縫補綻口的布鞋。當然,時代變了,當年那些“誌願者”信奉的是碧霞元君,願天下香客“帶福還家”。今天的誌願者信奉的是“同一個世界,同一個夢想”,願“我和你,心連心,永遠一家人”。
8月11日下午,有朋友給我一張男子雙人高台跳水的決賽票,我也算是有幸躬逢其盛,不僅分享了林躍火亮奪金的自豪,而且也領教了國家遊泳館內“注冊”誌願者的風采。當然,有趣是,走近“水立方”時,忽然在它的身旁看到了一座被保護在奧林匹克公園裏的“北頂娘娘廟”,裏麵供奉的,恰恰正是“碧霞元君”娘娘。這使我堅定了在說誌願者時扯上妙峰山香會的信心。
“注冊”的誌願者們果然不負眾望,進安檢門時我收到了他們的微笑。那微笑是由衷快樂的,不是職業性的。當然,我認為有職業性的微笑已然不錯,但有由衷快樂的微笑更讓我由衷快樂。我更感動的是安檢完了,他們居然對我說了一聲謝謝。進了“水立方”,找座兒時因為沒戴老花鏡,我隻好把票遠遠伸開,含頜眯眼而辨之,我想一定是我這德性被誌願者看在眼裏,立刻過來熱情地問:“先生需要我幫助嗎?”……那一天,看比賽的觀眾彬彬有禮,謙和禮讓,既為林躍火亮加油,也為各國運動員鼓掌,頗有一點“君子國”風度哩。我想,那些誌願者們的禮儀舉止,應該是具有風範意味的。
還是回到本文的話題吧,不管國際上有沒有規定或者慣例,北京的“奧運誌願者名柱林”是一定要建的,不過我希望它不要和首爾、悉尼建的一樣。比如,既然名曰“林”,為什麼不可以建在林中呢——在奧林匹克公園裏找一片美麗的林子,在那枝枝杈杈間掛上每一位誌願者的銘牌。如果怕那小樹承受不了“生命之重”,幹脆就找一片老樹,每一棵老樹都支起一圈支架,而誌願者的銘牌,就拴掛在那支架上。或許,這還真成了一景兒,成一件寓意深刻的雕塑呢。
當然,這說的都是“注冊”的誌願者,像在下這樣的“非注冊”撰稿人,以及千千萬萬的“縫綻老會”、“茶水老會”們,也就算啦,“待到山花爛漫時”,到“叢中笑”得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