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中流砥柱(3 / 3)

藍田一失,吐蕃兵便失去了前線的大本營,駐守在長安城內的將士更是人心惶惶。郭子儀派人潛入長安,製造混亂之後大舉攻城,很快便將長安城收複回來。在此之後,代宗皇帝任命郭子儀為京城留守,負責保衛長安城的安全。這個時候,代宗皇帝原本應該盡快趕回長安主持大局,但是程元振等宦官集團眼見郭子儀坐大,擔心回來之後被他打擊報複,因而說服了代宗皇帝繼續留在陝州,同時籌劃遷都洛陽。郭子儀從大局出發,深知這個時候國家上下必須一致對外,因而懇切請求代宗皇帝回朝,最終得允。這一次,因為屢次建立奇功,郭子儀的畫像被掛到了淩煙閣,這對於唐朝大臣來說是莫大的榮譽。

戰事方麵,吐蕃兵雖然敗走,但是元氣未傷。在仆固懷恩的慫恿和帶領下,吐蕃大軍和回紇大軍再次來犯,總數達到十萬之眾。前麵提到過,郭子儀為了平定“安史之亂”,曾經屢次向回紇借兵,每次也都能夠得到同意。隻是因為回紇在武則天時期請求歸入唐朝,最終也得到了武則天的同意,因而在回紇地區分為六府七州,從此納入唐朝版圖。在此之後,回紇與李唐中央政府往來頻繁,在政治、文化和經濟上多有交融。肅宗皇帝時期,還把公主嫁入回紇,因而雙方關係一直非常友好。此次,回紇之所以興兵來犯,主要原因是受仆固懷恩的鼓動。

這一次,仆固懷恩糾集吐蕃和回紇十萬大軍來犯,長安再一次暴露在兵鋒之下,代宗皇帝和滿朝文武也再次陷入惴惴不安當中。不用說,郭子儀在這個時候還是會被推出來擔任重任,這一次他還是被任命為兵馬副元帥,兼河中(今山西永濟)節度使。為了安撫代宗皇帝和一眾文武大臣,郭子儀把對仆固懷恩的了解統統說了一遍,並且保證把他解決掉。接下來,郭子儀也率領十萬大軍去迎戰仆固懷恩,有部將建議郭子儀趁對方立足未穩,發起出其不意的打擊,以收得奇效。郭子儀知道仆固懷恩遠道而來,必然後勤不濟,因而采取了拖延戰術對敵,果然迫使仆固懷恩不戰而退。

但是,僅僅過了一年之後,仆固懷恩又糾集了三十萬大軍,包括吐蕃、回紇、黨項和羌族等眾多番兵。此時,郭子儀奉命鎮守河中,立即被代宗皇帝調往涇陽(今陝西涇陽)駐防。為了消除代宗皇帝對自己的戒心,郭子儀完全聽從了朝廷安排,手中隻掌握著一支萬餘人的老弱殘兵。匆匆趕到涇陽之後,仆固懷恩已經張開了羅網,迅速對郭子儀軍完成了合圍。郭子儀一邊請求友軍來援,一邊挑選出兩千精兵主動出擊,打了敵人一個措手不及,這才勉強把戰事拖入了僵持局麵。這個時候,淮西(今河南汝南)節度使李忠臣率兵來救,才最終解了郭子儀的圍。

在此之後,仆固懷恩在敗走途中忽然身染重兵,行至鳴沙(今寧夏中衛)的時候便一命嗚呼了。

單騎退回紇

仆固懷恩一死,他所糾集的大軍立即陷入群龍無首的局麵,吐蕃和回紇等番兵也立即采取了守勢,從而以不變應萬變。此時,郭子儀的兵力守城有餘,想要一舉殲滅來犯的敵兵卻難比登天。但郭子儀畢竟是郭子儀,通過一番了解,發現敵軍的陣營並不是鐵板一塊,尤其是曾經多次幫助他的回紇兵,很有可能爭取到唐軍一邊。原來,仆固懷恩為了爭取吐蕃與回紇等番兵的支持,謊稱郭子儀已經被魚朝恩等宦官害死了。吐蕃與回紇等番兵政權曾經見證仆固懷恩在郭子儀麾下效力,再加之當時的通訊和交通不利,也就輕信了仆固懷恩的話。

因此,當郭子儀派人到回紇軍中勸退,回紇將領對郭子儀的健在都表示很驚訝,同時也不敢輕信使者的話。使者回來之後說明了情況,郭子儀立即決定親自到回紇軍中勸退,其部將紛紛阻攔,勉強同意之後還要讓他帶上親衛隊。郭子儀卻表示,如果回紇是在用計,或者出爾反爾,就算帶上親衛隊也沒有用,反而會讓回紇覺得自己不相信他們。於是,在郭子儀的強行堅持下,他隻身一人騎馬進入回紇兵營。

可想而知,兩軍對陣時一方主將隻身進入對方營地是極為冒險的事情,這不僅關係到主將的一人安危,同時也勢必關聯到戰事的發展。古往今來,為了逞一時之勇,隻身前往敵營而被殺被俘者也不在少數。因此,如果主將真的要進入對方營地,僅有膽量是遠遠不夠的,更重要的智慧和經驗。郭子儀曾經與回紇打過交道,並且因為善打惡仗和硬仗而受到對方的尊重,回紇軍中的很多重要將領,甚至曾經和他結拜為兄弟。即便如此,郭子儀還是在出發前做出了確保萬無一失的安排,他很清楚駐紮在涇陽的唐軍處在什麼樣的境地,簡單來說“出則戰敗,逃則被殲”,因而一麵派人求援,一麵派人安排守城,如此才前往了回紇軍中。

回紇將領見郭子儀單騎入營,對他的神勇無比驚歎,同時也證實了是仆固懷恩在說謊。回紇將領親自出帳迎接,郭子儀也如同見到自己的朋友和兄弟一樣,充滿了鎮定和熱情。回紇人多是耿直之士,見到郭子儀不等他說明來意,便表示自己是受了仆固懷恩的蠱惑,甚至表示是看在郭子儀的麵子上才發兵相助的。現在,既然知道仆固懷恩是在說謊,又見到了郭子儀,再也沒有繼續作戰的理由。郭子儀聞言自然大喜,他進行分析,開導他們說,回紇人雖然忠厚,但是吐蕃人卻總是不守信義,多次侵占回紇與大唐領土,此次又助紂為虐,幫助仆固懷恩興兵來犯,不如回紇與大唐再次聯手,將吐蕃一舉消滅。

由於回紇的力量不如吐蕃,長期以來確實一直受到吐蕃欺辱,再加上大唐王朝的強盛是有目共睹的,回紇最終同意了郭子儀的建議。當天,回紇首領大擺宴席,郭子儀心事已了,喝得酩酊大醉才被回紇士兵送回城。第二天,郭子儀按照之前的約定帶兵出城,回紇首領也帶著回紇軍與之相會,想要一起去進攻吐蕃。結果等到他們趕到吐蕃的營地一看,發現對方已經連夜逃走了,郭子儀與回紇首領縱兵追擊,由於吐蕃裹挾了大批牛羊財物,最終被唐軍與回紇軍追上,並很快打將其擊敗。原來,吐蕃軍之所以興兵來犯,也是聽信了仆固懷恩說郭子儀已死的謊言,眼見郭子儀沒死,並且與回紇軍達成聯盟,吐蕃軍立即喪失戰鬥意誌,帶著搶奪來的財物連夜逃竄,被追上之後也根本沒有組織起像樣的抵抗。

此戰之後,郭子儀的威名再度高漲,吐蕃與回紇因為他的存在不敢來犯,國內的很多節度使也因為他而不敢輕舉妄動。史料記載,魏州(今河北魏縣)節度使田承嗣荒淫無道,占據一方稱王稱霸,尤其對於當地的百姓實行高壓統治,曾多次激起民變都被他殘酷鎮壓。代宗皇帝多次派兵前去剿除,但田承嗣有萬夫不當之勇,被派前去的節度使又擔心折損占據的實力,因而大多不肯用心用力。最後,還是隻能依靠郭子儀,不過當時的郭子儀正在邊鎮巡防,於是便派自己的部將去鎮壓田承嗣。等到郭子儀的部將帶著軍隊趕到,田承嗣居然不戰而降,主動出城跪拜相迎。還有很多節度使,幹脆做起了土霸王,凡是在自己轄區內經過商隊和軍隊(主要指後勤運輸部隊),都要進行搶掠,但是郭子儀的後勤部隊卻從來暢通無阻,以至於成群的商販都要跟在他的後勤部隊後麵尋求庇護。

由此可見,郭子儀在當時的軍事威望已經升至極點,但是也正因為如此,代宗皇帝尤其是宦官集團對他的猜忌就越重。如此一來,就出現了一個奇怪現象,其他將領都是打了勝仗之後加官晉爵,郭子儀打了勝仗之後卻貶官削俸,尤其不讓他掌握兵權。等到國家有事,郭子儀又會被臨時起用,這個時候的他才開始招兵買馬,或者得到一些老弱殘兵。但他又總是能夠化腐朽為神奇,一次次地創造戰爭傳奇,無怨無悔且兢兢業業。長此以往,朝廷習慣了這樣的做法,郭子儀也習慣了朝廷的做法,這種極不正常的情況反而司空見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