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羅紅躺在單人牢房的泥地上,又冷又怕,渾身發抖。
馬嘯天已經喊人把衣服拿了過來,羅紅給自己穿好以後,淚流滿麵。
從被捕到現在,還不到一天一夜,從受汙失身到放棄初衷卻是這麼地艱難。
“書到用時方恨少,事非經過不知難。”
羅紅撫摸著自己受傷的身體,感到痛徹心扉。以前,父親就說過,人必生活著,愛才有所附麗。母親也說:女孩子不可以瘋鬧……
想到操勞一生父母,羅紅用手使勁地擰了擰自己的大腿,竟沒有一點點痛覺。
“羅紅,你這是自找苦!”
自己罵著自己,羅紅遊移的目光找到了扔到牆根底下的竹錨,就像是看到了一隻爬在那裏的毒蠍。
好像有人說過邪惡就是力量,最好的結局就是毀滅。
“在除夕將近的空中,一對鳳凰唱著哀歌。茫茫的宇宙,冷酷如鐵;茫茫的宇宙,黑暗如漆;茫茫的宇宙,腥穢如血……流不盡的眼淚,洗不淨的汙濁,澆不熄的情炎,蕩不去的羞辱。前不見燈台,後不見海岸,帆已破,楫已斷,柁已腐爛,死期已到了……”
一個詩人是聲音在耳邊響起,羅紅仿佛被帶進了地獄之中。
02
牢門開了,換了一身淺色西裝的馬嘯天站在門口,手裏搖著鑰匙串。
“羅茵茵,這是你的工作證。以後,你就在這裏做事,我先帶你去洗一個澡,換身幹淨的衣服。”
“我的爸爸和媽媽呢?”
馬嘯天搖了搖頭:“本來是要去抄你的家,我把人攔下了。晚上吧,我把兩個老人都接過來,你勸他們去南洋避一避風頭。”
“他們……他們還不知道我的事吧?”
“應該不知道……除非有熟人看見了你出事。”
羅紅立即想到了徐來,嘴裏隻好無話找話說:“我的父母隻知道掙錢供我讀書……”
“我知道!”
馬嘯天看到羅紅彎身去揀起了竹錨,跨進獄室就抓住了女人的手臂:“走吧,我給他們說了,你是我的女朋友。”
“為什麼?”
“你說呢?頭兒說了,你寫的材料就是兩張廢紙。”
羅紅看著馬嘯天無話可說,心想這樣的結局還不算太糟糕。
03
三天後,遠遠地看著父母登上了船,羅紅兩腿一軟就倒在了馬嘯天的懷裏。
以前的那一個羅紅已經被當局判了死刑,現在的羅茵茵就是一個孤女,沒有一個朋友。
“回去,我們也該做正事了!”
“我很疲倦,不能過了今天晚上再說嗎?”
馬嘯天看了一眼懷表:“下午三點,那邊的人有個行動,我們得回去準備一下。”
站正了身體,羅紅苦苦地笑了笑:“該不是除奸隊盯上了那位老楊吧?”
“是我想幫你殺了他!”
這個老楊正是出賣陳老板和羅紅的叛徒,羅紅看到他親筆越下的供詞,就知道陳老板保不住了。
“好啊!每天見到這人晃來晃去,我都毛骨悚然……”
馬嘯天也很煩這個人,不僅是自恃功高,還愛打小報告,反複向高組長強調羅紅的口供毫無意義。
04
下午三點,老楊準時到了市郊的小河邊,快步走進了狙擊槍的射程。
這是一把裝有消音器的狙擊步槍,瞄準鏡裏有顆十字星,立起來有半人多高。
馬嘯天熟練地拉上槍栓,彎曲的食指也勾住了板機。羅紅的心砰砰直跳,不停地告訴自己,不讓這個卑鄙無恥的叛徒受到懲罰,天理不容。
子彈出膛的聲音不算大,還是把羅紅嚇得身如篩糠。不管怎麼說吧,我們都不能以自己的立場和好惡去判決別人的生命……
羅紅打了一打自己的臉,感到自己真是一個糊塗的女人。要不是顧及到自己的安全和心情,馬嘯天也不會以身涉險。
老楊仿佛聽到了子彈的嘯叫,他剛剛轉身抬起頭來,就被削去了半邊的腦袋,身體也掉進了緩緩流動的小河裏。
“活該!死了活該!”
羅紅罵出聲音,也是要給自己壯膽。馬嘯天把槍收進提箱,拉著她就往城裏走。
“這人怎麼會一個人出城呢?”
“想立功唄!”
羅紅很害怕馬嘯天出事,自己再失去僅有的一點依靠。
05
“好了,現在該你去替老楊接頭了。”
說起來,這個老楊就是瘋狂槍殺陳老板的凶手。
在行動之前,高組長的意思是要留活口。到了現場,隻有老楊裝糊塗。
有人做過這樣的分析,老楊槍殺陳老板有三點理由:其一,陳老板是老楊的上級,他無法麵對;其二,老楊害怕市黨部有了陳老板,自己就失去了價值;其三,這人對市黨部還留了一手,害怕被陳老板戳穿。
此事一出,聰明絕頂的高組長就對老楊多了一份戒心。
應該是為了自保,老楊常還找馬嘯天套近乎。在一次酒後,老楊反複對馬嘯天說,羅紅的自首和口供都靠不住,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應該不留隱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