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這是位於城郊的省立女中，日軍第三師團六十八聯隊的指揮部就設在校園之內。
就在一天前，這所學校裏還有一千多名學生，在歲末的迎新晚會上，文藝演出隊還高唱了一首首抗戰歌曲，掀起了一浪又一浪的狂歡。
在大禮堂的右牆上刷寫著大字標語：眾誌成城，抗戰必勝。在其左牆上則寫著：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
辭舊迎新賀新春的黑板報專刊也曆曆在目，在兩盞紅燈籠下還畫上四五隻展翅而飛的春燕，使羅紅仿佛看到了一群女生正在校園的操場裏跳繩，雙頰桃紅……
“同學們，大家起來，擔負起天下的興亡！聽吧，滿耳是大眾的嗟傷！看吧，一年年國土的淪喪……我們今天是桃李芬芳，明天是社會的棟梁；我們今天是弦歌在一堂，明天就要掀起民族自救的巨浪……”
羅紅又仿佛聽到了響徹校園的歌聲，朝氣蓬勃的青春歲月是那樣地美好。
現在，兩千猖狂的鬼子兵鳩占鵲巢，在學校的大操場上點起了三堆篝火，縱情狂歡。
有二三十個被抓回來的女學生也是全身赤裸，被迫手牽著手，圍著火焰熊熊的篝火堆跳起了節奏明快的鍋莊。
夜空飄搖，神情恍惚。
花田九措少佐看到身邊的女俘們都冷得打抖，慢慢地脫下自己的軍大衣，突然披到了羅紅的身上：“跟我走，她們倆倒可以先去跳跳舞，暖和一下！”
羅紅還沒有反應過來，四個日本兵就把兩個女學生架到了操場的正中央，將她們都塞進了手舞足蹈不斷環行的隊列中。
大約有幾百個日本士兵席地而坐，有的啃著雞腿，有的喝著烈酒，還有的看著家書。這時，有人傳出了兩把從門衛室收來的手搖銅鈴，又有人把這沉重的東西掛到了兩個女生的脖子上。
銅鈴搖晃，時而沉悶，時而又清脆悅耳……
以前，在上課之前都會搖鈴，接著便是朗朗的讀書聲和沙沙的寫字聲。
現在，銅鈴聲起，環視諾大的女中校園，除了凶神惡煞豁牙露齒的鬼子兵，就是砸得東倒西歪的課桌板凳，以及扔滿一地的衣物和課本，還有就是倒塌的圍牆和玻璃碎片。
02
“快點走！”
花田九措少佐又狠掀了羅紅一掌，斜掛在腰間的佩刀也拍了拍他的大腿。
登上九級石階，上麵就是學校的辦公室和教師宿舍了。在重陽節，羅紅有事到過這所女子中學，記得每級石階的兩端都擺上了金黃色的菊花。
有一棵巨大的古榕華蓋如傘，罩住了坡度很陡的紅沙石階。幽深處有一個雙手被縛的赤身女子坐在最後一級的石梯上，斷頸之上隻有兩根插在頸椎裏的樹枝。切下的頭顱還被削掉了頭發，這時就擺在她的身側。平淨的顏麵就像古希臘的維納斯女神，隻是斷端下麵還血跡未幹。
羅紅認識這個女生，她是學校文藝演出隊的骨幹，能歌善舞。她以前是在基督教堂的學校裏讀書，會說一口流利的英語。
有時，她走在商鋪鱗次櫛比的大街之上，遇到一隊軍人扛槍而過，她也會美目流盼，淺笑莞爾，倒也討人喜歡。其實，她還是在省黨部掛了號的內控分子。平常仗著自己的家庭有一些社會背景，總是目中無人，惹是生非。
有一次，學生們跑到省政府門前鬧事，黨部便抓了幾個帶頭的學生。其中，就有這個五官端莊又特別能說會道的小女生。
“叫什麼名字？哪裏人？”
羅紅把幾個以前的手下都支走了，做出了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心想隻要備個案就可以放人了。這樣幾頭都不得罪，也說得過去。
“中國人，叫什麼名字還重要嗎？你愛叫什麼就叫什麼，小貓小狗小耗子都行！”
羅紅最害怕見到鄙視的目光，當即就火了：“你不要不知好歹，到省政府鬧事就是漢奸行徑！”
“呸……從來都是賊喊捉賊，也不知道換個花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