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在優待室裏，陳璉勾著頭，端坐在椅子上。
拿著馬文津寫的供詞，幺雞走到陳璉的麵前晃有一晃：“我們的特派員想知道，你在讀書會裏說過什麼？又做過什麼？”
艾峰發現，陰丹士林布做的旗袍越舊越有味道。美國的手銬很亮，沉重的鐵鐐已經把黑布鞋磨出了毛邊。裸露的腳踝上有圈紅印，破皮的地方已經結了血痂。
“你們不是都搞清楚了嗎？我無話可說。”
幺雞笑了一笑：“陳小姐，不是南京發話，我們也不想為難你，還有那個既幼稚又可憐的馬文津……這個傻妞將你的事情都攬到了自己的頭上，把我們的老站長氣得暴跳，要大義滅親！”
抬起了頭，陳璉望著艾峰：“艾長官，你也會做這種卑鄙無恥的事？”
艾峰抬起手阻止了幺雞的動作，平靜地說：“我們需要徹底調查五二〇的真相，這是四萬萬民眾的呼聲，也是盟軍朋友的要求。”
“好呀！我們更應該還沈崇姑娘一個清白！”
“這是兩件事，不要混為一談。沈崇案隻是一個治安事件，說到底也就是司法係統的問題。五二〇不同，它有可能是一樁精心策劃和嚴密組織的反政府運動。”
陳璉的嘴角浮出一絲冷笑：“十分抱歉，我和馬文津一樣，都沒有這樣的見識。”
“你隻要把自己所知道的情況都寫出來就行了……我們一定會區別對待，使無辜的學生們免受牢獄之災。”
艾峰希望陳璉能夠想明白一點，什麼都不說無宜於問題的解決。
02
負責學運的楊瀚周少校是穀正文的死黨，在東單的史家胡同設有一個秘密的據點。
第二天的下午，艾峰拿到了陳璉寫出的材料。裏麵有些細節涉及到了北師大曆史係的蘇蘊秀老師，需要過去進一步核實。
元代，那裏叫思誠坊，明朝又改稱叫黃華坊。清兵入關，沒收為官房，交給鑲白旗的官兵們使用。
民族英雄史可法的祖上在那裏有所私宅，百姓們仍然把它稱之為史家胡同。
乾隆帝曾經盛讚史可法為完人，官府便將那裏的一座大院辟為史可法祠堂。裏麵有一塊詩碑：“才聞戰馬渡滹沱，南北紛紛盡倒戈。諸將無心留社稷，一抔遺恨對山河……”
慈禧專權，李蓮英把史可法祠堂占為已有，日夜笙歌，縱情為歡。
不久，拳民入京，打出扶清滅洋的旗幟。八國聯軍攻入北京城，在東單一帶毫無節製地燒殺搶掠，耀武揚威。
一九〇一年的九月七日，全權大臣兼直隸總督李鴻章在使館區簽下了苛刻又極盡侮辱的辛醜條約，當場伏案，嘔血不止。兩個月後，他留下了一首絕命詩：“勞勞車馬未離鞍，臨事方知一死難。三百年來傷國步，八千裏外吊民殘……”
美國人占據史可法祠堂，慷慨地拿出了一部分的庚子賠款，招募可造之才。
來自全國的報名者都必須滿足以下條件：“身體強壯，性情純正，身世清白。中文須能作文並有文史知識，英語能直接入學聽講。”
初試考了國文、英文和史地知識，複試又考了物理、化學、博物、代三幾和世界史。最後從幾百人中錄取了四十七人。
三七年夏，北平城淪陷。東洋人又把史可法祠堂改成日僑小學。還單獨辦班，教漢奸們的子女使用日語。
03
“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