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楊瀚周回來後，發現門廳無人，通向後院的鐵門也是大敞開。
幾個人都伏在葡萄架下的方石桌上，瓜子和炒花生撒了一地，幾盤菜基本沒有動……
全聚德送進來的酒和飯菜有問題，留在這裏的人員都中了毒。包括門房的兩個便衣，前院的艾峰和幺雞，以及後院的三個兄弟。
刑訊室裏隻有小馬哥靠牆而坐，睜著眼睛的表情很古怪。一根竹筷紮進他的左胸，瞳孔散大，狀若枯井。
楊瀚周向站上報了案，才通知醫院過來救人。
艾峰先醒，聽說小馬哥被殺了，張口就問楊瀚周：“刑訊室裏的犯人呢？”
“都說強盜進屋，灰都要抓一把走。共黨的武裝人員殺進來，當然要劫走蘇蘊秀，抄我的家底……”
顯然，這是有人做內應。
除了中刀的小馬哥，倒在現場的另外六個人都有私通共黨的嫌疑。
02
匆匆趕來的黃天邁和穀正文聽取了楊瀚周的彙報，同意先集中力量調查幺雞。
懷疑幺雞有好幾點理由：一、她在貝滿女中參加了北平學生聯合會，在一二九學生鬧事中表現搶眼。二、她的很多同學都先後參加民先隊，其中還有幾個人去了延安，當上了官太太。三、在抗日殺奸團裏，她數次化險為夷，很可能是受到了中共地下黨組織的照應。四〇年的八月大搜捕，她被請進憲兵司令部又被放了出來。四、抗戰結束後，抗團僅有個別成員參加了軍統，她就是其中之一。五、私自向全聚德訂餐，也違反了站上的規定……
艾峰回憶了一遍幺雞的言行，說了句：“一般說來，中共的人都潔身自好，幺雞的表現可不是這樣……”
“這人很善於偽裝！”
麵對咄咄逼人的穀正文，艾峰回敬說：“那你說說，幺雞作案後，為什麼不撤？”
“這不奇怪，當然是另有圖謀！”
其實，黃天邁和楊瀚周也有理由懷疑艾峰，隻是不敢捕風捉影地妄加猜測。
03
幺雞還在北耳房輸液，黃天邁把艾峰請到南耳房。
楊瀚周和穀正文已經搬來一張桌和四把座椅，又沏上了茶。
“特派員，幺雞破例訂餐，你在不在場？”
“在！我以為這是揚組長的安排！”
剛剛落座的楊瀚周立即向黃天邁解釋說：“我的意思是就安排平常的便餐，不要把特派員當外人。”
黃天邁麵無表情，又問道：“這裏麵有沒有什麼疑點？”
艾峰想了想，找到了一條：“她隻向全聚德訂了我們兩個人的酒菜，還說其它的兄弟們有工作餐。動筷子前，她還問過我，是不是該給蘇蘊秀送頓斷頭飯。”
楊瀚周離座打了一個電話，回來後又向黃天邁耳語了幾句。
艾峰看到了一張突兀而立的鐵刑凳，猜想這裏應該就是一間審訊室。
黃天邁離開前，安排楊瀚周和艾峰連夜審查幺雞，務必盡快地搞清楚所有的疑點。
04
幺雞的父親是河南人，自幼失怙。
他在鎮嵩軍裏作戰勇敢，當上了排長，後來又跟著馮玉祥參加了中原大戰，混成了獨占一縣的團總。盧溝橋事變後，沒放一槍就投靠了日本人。
三八年，天津的一些抗團成員考入燕京大學，建立了燕京小組。北平的熱血青年受到了鼓舞，也以北大學生為核心成立了抗日殺奸團。
在北平抗團裏麵，幺雞負責一個內線情報組，跟軍統北平站的馬漢三、劉文修、張清江、白世維、麻景賀和邱國豐都有往來。
這是一群出身於富貴之家的公子小姐，既意氣風發又不諳世事。他們串通自己的好友和閨密，鄭重地舉手發誓：“抗日殺奸，複仇雪恥。同心一德，克敵致果。”
四〇年的七月七日，日偽當局在中山公園社稷壇召開皇軍聖戰三周年的慶祝大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