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九日望遙空，秋水秋天生夕風。
寒雁一向南去遠，遊人幾度菊花叢……
站上的七八個老人都過來了，馬漢三又想了一曲虞姬吟：“漢兵已掠地，四麵楚歌聲，君王意氣盡，妾妃何聊生？”
多喝了幾杯，幺雞又仿佛回到了七年前。
06
第二天，偵緝隊抓了肖牡丹。
剛剛走到審訊室的門口，幺雞就聽到了喬家才的聲音：“肖姑娘，我們已經掌握大量的材料，李燦天在給俄國人做事。”
幺雞推開門，看到李燦天站在屋子中央，手裏拿著一本卷宗：“這些年，蘇俄間諜也是劣跡斑斑。你不妨仔細地想一想，是不是這樣……”
“站長，還是我來問吧？何市長過來了！”
“也好……”
離開時，喬家才還向肖牡丹強調了一句：“最好主動說，別被別人賣了，還忙著數錢！”
接過了卷宗，又抽出材料看了看。幺雞看著一大疊從打印室取來的廢紙，心裏有股說不出的滋味。
“我們身為女人，總是一廂情願，無怨無悔……”
眼巴巴地望著審問者，肖牡丹有些哽咽：“我……我的心裏也清楚，就是……就是……就是……”
肖牡丹承認，李燦天會說俄國話，這就印證了喬家才的判斷，使蘇蘊秀越獄案峰回路轉。
07
肖牡丹的故事就是一本書，令幺雞兩眼酸楚。
三一年，河南水災，肖牡丹的父母把她送給了一個草台班。
三七年十一月五日，土肥原師團攻陷安陽縣。以走私毒品起家的蕭瑞臣竄通商會，召集百姓們沿街列隊，搖白旗歡迎，遭機槍掃射……
說到日本人，肖牡丹加快了話速：“他們把安陽改稱彰德，卻是無惡不作。有一個特務頭子叫落河鼎五，喜歡聽我們唱戲。那時候，李燦天是皇協軍的副官，常有接觸。有一天的下午，他讓我去林縣給八路軍送信。回來後，才知道我的師傅和師娘都被日本人抓去活埋了……”
沉默了片刻，肖牡丹才控製住了自己的情緒：“李燦天到蘇聯境門受過訓，很頭腦也有手段。後來，我發現他很會利用別人的心理，來達到自己的目的，感到有些寒心，就斷了往來……前不久，他要我給他包輛車，去了沈陽……”
幺雞一邊聽一邊記，也漸漸地想起了很多的往事。
三八年四月，日軍任命肖瑞臣為河南的省長，大肆地招降納叛。
那一年，土肥原把自己的師團一分為二，從彰德出發向南侵犯。一部沿大名公路占領了清豐、濮陽、長垣和封丘等縣，另一部沿平漢鐵路占領了湯陰、淇縣、汲縣、輝縣和新鄉。然後，兩路日軍又合力西犯。
六月六日，日軍占領開封直逼鄭州。
三天之後，黃河在花園口決堤，水淹豫皖蘇三省，慘絕人寰……
08
肖牡丹流落到鄭州，到戰地醫院做了護工。
四一年十月，日軍向鄭州發起進攻。兩天之後，鄭州淪陷。
那天正好是中秋節，日軍的坦克在大街上橫衝直撞，碾壓驚慌失措的市民。
肖牡丹跟著一隊潰兵和難民們沿著賈魯河西奔，當天晚上露宿在杲店的村口上。
天上的月亮很明亮，曠野上飄浮著恍若隔世的火光。零星的槍聲十分刺耳，爆炸聲使大地振動。
有一個老人，自言自語地說起了賈魯河的曆史。幾個老兵坐到了他的身邊，似睡非睡。
還是在群雄逐鹿的戰國時期，魏王鑿鴻溝引黃河水入潁河，用於灌溉。秦朝末年，楚霸王項羽與漢王劉邦在此對峙，稱為楚河漢界，又叫狼湯渠。
宋太祖定都開封後，疏通了這條河，稱惠民河，可通舟楫。
到了元代，工部尚書重修鴻溝，恢複漕運。近兩年，黃河水沿著賈魯河滾滾南下，彙入淮河……
09
四〇年，幺雞與八路軍的手槍隊也有過接觸。
在寶璧胡同，有一個生產雕刻用具的老藝人叫小刀。八路軍的兵工廠要生產撞針，想接他去黃崖洞。
手槍隊長叫張家平，外號大騾子，雙手使槍，彈無虛發。
當時，八路軍的平西根據離北平隻有幾十裏，當天就能打來回。
沿途有好幾道關卡，不僅要看良民證，還要日本憲兵隊簽發的特殊路條。幺雞打電話給川島芳子，才給張家平討到了一張通行證。
在城關盤查的警察都很尖，要張家平打開提在手上小皮箱。那裏麵有三把盒子炮，無論如何都不暴露。張家平把六枚銀元塞到了警察的手裏，才化解了危機。
事後，找到了那個警察，幺雞聽到了一句回答：“都說山不轉水轉，多個朋友多條路。”
幺雞相信，就是李燦天也會這樣。
堵住了別人的路，也就斷了自己的路。
搬起石頭，到頭來往往都會砸了自己的腳……